自那晚的对话后,苏晚白与陆知衍之间的氛围悄然变了。
他不再只远远看着,会在她画到深夜时,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会在她去采购画材时,开车过来帮忙搬沉重的颜料箱;甚至会笨拙地学着给她的盆栽浇水,结果把多肉浇得烂了根,急得抓着头皮请教巷口的阿婆。
苏晚白嘴上抱怨他“添乱”,却会在他转身时,看着那盆被抢救回来的多肉偷偷发笑。画室的窗台上,渐渐多了些烟火气——他买的青瓷茶杯,她绣的猫咪杯垫,还有两人一起拼了一半的星空拼图,摊在靠窗的矮桌上,阳光洒下来,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陆父的情况稳定了些,偶尔能清醒几个小时。苏晚白会隔三差五去医院探望,陪老人说说话,给他读些画册里的故事。陆父清醒时,总会拉着她的手,对着陆知衍叹气:“要好好对人家……别再犯傻了。”
陆知衍总是点头,目光落在苏晚白身上,带着化不开的温柔。有次苏晚白给陆父削苹果,不小心划到了手,陆知衍比她还紧张,翻出医药箱来给她包扎,动作比上次熟练了些,却还是不小心弄疼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他急得额头冒汗,苏晚白反而笑了:“陆知衍,你以前给我戴戒指的时候,手可没这么抖。”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迅速被忐忑取代:“晚晚,你……”
“苹果削完了吗?”她转开话题,耳根却悄悄红了。
秋末的午后,阳光正好。苏晚白在画室整理旧画,翻出了那本陆知衍送的速写本。第一页的梧桐叶已经脆得像薄纸,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夹进一本厚厚的词典里。翻到中间时,一张泛黄的便签掉了出来,是陆知衍的字迹:“明天降温,记得穿那件米色的大衣。”
那是他们在一起时,他每天都会给她写的便签,提醒她带伞、记得吃饭、别熬夜画画。她以为早就丢了,没想到夹在这里。
指尖抚过那些娟秀的字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软的,暖暖的。
这时,陆知衍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相框:“帮我看看,挂在这里行不行?”
相框里是幅画,画的是临江大道的梧桐树,叶子绿得发亮,树下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模样。是他照着她当年没画完的草稿,一点点补全的。
“画得不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要是不喜欢……”
“挂在那边吧。”苏晚白指着书桌上方的墙壁,“正好挡挡墙上的水渍。”
陆知衍眼睛一亮,连忙搬来梯子,小心翼翼地把画挂好。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画上,树影斑驳,仿佛能听见当年的风声。
他从梯子上下来时,脚下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苏晚白的肩膀。两人离得很近,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苏晚白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刚想后退,却被他轻轻按住了肩膀。
“晚晚,”他低头看她,眼神认真得像在许下什么诺言,“我知道,过去的伤害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但我想……”
他的话没说完,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是林薇薇,穿着一身红裙,踩着高跟鞋,径直闯进了画室。
“陆知衍,你果然在这里!”林薇薇的声音尖利,打破了画室里的宁静,“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居然躲在这种地方陪这个女人!”
苏晚白皱起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陆知衍挡在她身前,脸色沉了下来:“你来干什么?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没关系?”林薇薇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墙上的画,又落在苏晚白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陆知衍,你别忘了,当年若不是我,你爸早就……”
“闭嘴!”陆知衍的声音冷得像冰,“当年的事,我没找你算账已经够了,别逼我。”
“算账?”林薇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算账?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陆总吗?一个破落户,也配和苏小姐这种艺术家在一起?”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进苏晚白心里。苏晚白刚想开口,却被陆知衍按住了手。他看着林薇薇,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评价。晚晚愿意和我在一起,是我的福气。至于你,马上离开这里,别再打扰她。”
林薇薇没想到他会如此强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狠狠瞪了苏晚白一眼,转身摔门而去。
画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苏晚白看着陆知衍紧绷的侧脸,轻声问:“她……经常来找你吗?”
“没有。”陆知衍转过身,眼里带着歉意,“以前纠缠过一阵子,我以为她早就放弃了。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苏晚白摇摇头,没说话。可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却像被泼了盆冷水,渐渐凉了下去。
林薇薇的出现像个警钟,敲醒了她。他们之间横亘的,从来不止是过去的误会,还有那些无法忽视的现实差距,和她心底那道始终没愈合的伤疤。
陆知衍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恐慌。他想说些什么来解释,却发现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中间隔着一道浅浅的、却仿佛无法跨越的距离。他伸出手,想触碰她的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有些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有些伤口,也终究没能轻易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