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的出现像颗石子,在苏晚白心里漾开的涟漪久久未散。
之后的几天,陆知衍依旧会来画室帮忙,却明显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会提前问她想吃什么,会在她画画时保持安静,甚至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晚白看在眼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知道不该因为林薇薇的几句话就动摇,可那些关于“破落户”“差距”的字眼,总像根刺,扎在她心头最敏感的地方。
这天她去医院给陆父送新画的素描,刚走出病房就撞见了林薇薇。对方显然是等了很久,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苏小姐,我们能谈谈吗?”
咖啡馆里,林薇薇搅动着杯里的拿铁,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我知道你还在犹豫。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和陆知衍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欠了一屁股债,还有个瘫痪在床的父亲。”她抬眼看向苏晚白,眼神锐利,“你跟着他,只会吃苦。而我能给你更好的——出国深造的机会,画廊的资源,只要你离开他。”
苏晚白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林小姐,你好像搞错了。我和陆知衍的事,与你无关,更不需要用这些来衡量。”
“不需要?”林薇薇笑了,“苏小姐,别自欺欺人了。你画得再好,没有资源也走不远。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那个破旧的巷子里,守着一个给不了你未来的男人?”
她的话像冰锥,狠狠砸在苏晚白心上。是啊,她不怕吃苦,可她怕的是,有一天那些现实的压力会磨掉他们之间仅存的温情,怕陆知衍会因为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而愧疚,更怕自己会在日复一日的琐碎里,想起曾经被辜负的委屈。
从咖啡馆出来,苏晚白没回工作室,而是去了临江大道。
秋末的风带着凉意,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她站在当年遇见陆知衍的那盏路灯下,看着空荡荡的长椅,忽然觉得眼睛发酸。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会被这里的风勾起回忆。
手机响了,是陆知衍的电话,响了很久她才接起。
“晚晚,你在哪?我去工作室没找到你。”他的声音带着焦急,背景里隐约有救护车的鸣笛声。
“我在临江大道。”苏晚白的声音有些发涩,“怎么了?”
“我爸……突然病危,正在抢救。”陆知衍的声音在发抖,“我一个人……有点怕。”
苏晚白的心猛地一沉,没再多想,转身就往医院跑。
抢救室的灯亮得刺眼,陆知衍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抖得厉害。看到苏晚白,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来,眼眶通红:“晚晚……”
苏晚白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还在发颤。
“会没事的。”她轻声说,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医生会尽力的。”
他反手握紧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仿佛她是这世上唯一能让他稳住的支撑。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走廊里很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苏晚白就那样陪着他坐着,从黄昏到深夜,手被他攥得发麻,却始终没松开。
她看着他疲惫的侧脸,忽然想起林薇薇的话。是啊,他现在确实什么都没有,甚至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可他眼里的慌张和脆弱,是真的;他对父亲的孝顺,是真的;他这么多年从未改变的心意,也是真的。
而她心里的动摇和不舍,同样是真的。
凌晨时分,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说:“幸好送来得及时,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还需要观察。”
陆知衍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去,腿一软差点摔倒,被苏晚白扶住。他看着她,眼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感激,声音沙哑得不成调:“谢谢你……晚晚,谢谢你在。”
苏晚白摇摇头,喉咙有些发紧。她忽然明白,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差距”,此刻他需要的陪伴,才是最真实的。
回到巷口时,天已经蒙蒙亮。陆知衍送她到工作室门口,犹豫了很久,才轻声说:“晚晚,林薇薇找过你吧?她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苏晚白打断他,抬头看他,晨光落在她脸上,清晰地映出她眼底的坚定,“陆知衍,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他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但我需要时间。”苏晚白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原谅,是学着和过去和解,和你……重新开始。”
陆知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一点点蔓延到整个眼底。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眼眶又红了。
晨风吹过巷口,带着桂花的余香。苏晚白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觉得心里那道紧绷的弦,终于松动了些。
或许未来还有很多考验,或许过去的伤疤还会隐隐作痛,但至少此刻,她愿意再勇敢一次。
为他,也为那段曾被辜负,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