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的日子,像慢火熬汤,温吞却踏实。
陆知衍没再提过去的亏欠,只是把温柔揉进了日常的细节里。苏晚白熬夜改画稿,他会搬张椅子坐在旁边看书,台灯往她那边多挪三寸;她去郊外采风,他提前查好天气预报,在帆布包里塞好折叠伞和暖手宝;连巷口那只三花猫,都被他喂得油光水滑,见了他就亲昵地蹭裤腿。
苏晚白也在悄悄改变。她会把画坏的草稿随手塞给他,看他笨拙地折成纸飞机放飞;会在他陪陆父复健回来时,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热茶;甚至开始尝试着,在画里重新添上暖色调——夕阳的橘,树叶的绿,还有他衬衫上淡淡的灰。
陆父恢复得很好,偶尔能拄着拐杖走几步。有次苏晚白去探望,老人拉着她和陆知衍的手,把当年偷偷给她的那个红包又塞了回来:“这是……爷爷给你的改口费,早该给了。”
红包被摩挲得有些旧,苏晚白捏着那点厚度,指尖发烫。陆知衍在旁边轻声笑:“爸,还没到那步呢。”
“快了,快了。”陆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等着抱曾孙呢。”
苏晚白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低头假装整理画具,却听见陆知衍在身后低低的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冬至那天,巷子里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苏晚白的工作室暖气坏了,她抱着暖水袋缩在沙发上,对着画稿发呆。陆知衍推门进来时,带着一身寒气,手里捧着个砂锅。
“刚炖的羊肉汤,驱驱寒。”他把砂锅放在桌上,掀开盖子,白汽氤氲而上,带着浓郁的香味,“我妈以前总说,冬至喝了羊肉汤,整个冬天都不冷。”
提到陆母,他的声音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苏晚白知道,陆母始终不认可她,即使在陆家落魄后,也从未松过口。
“她……最近还好吗?”苏晚白轻声问。
“在南方我表姐家住着,很少回来。”陆知衍盛了碗汤递给她,“不用在意她,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
苏晚白接过汤碗,暖意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却也明白,那道坎始终横在那里。只是此刻,她忽然不那么怕了。
喝完汤,雪下得更大了。陆知衍提议去临江大道走走,苏晚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路灯在雪幕里晕开暖黄的光,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他们并肩走着,像很多年前那样,却又不同。这次,他的手很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指尖紧扣,把彼此的温度都传递过去。
“你看,”陆知衍指着不远处的长椅,“那只三花猫的后代,好像在那儿。”
苏晚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只毛色相似的小猫,正缩在长椅底下避雪。她忽然想起初见时,他说“风太大,把你的模特吓跑了”,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陆知衍低头看她,睫毛上沾了点雪花,像落了碎钻。
“没什么。”苏晚白仰头看他,雪落在她脸上,有点凉,“就是觉得……好像绕了很远的路。”
“是很远。”陆知衍握紧她的手,语气郑重,“但幸好,没错过。”
走到当年那盏路灯下,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不是精致的首饰盒,是个普通的木盒,边角被磨得光滑,像是放了很久。
“这是……”苏晚白的心猛地一跳。
他打开盒子,里面不是戒指,是片压得平整的梧桐叶,比当年那片更宽大,叶脉清晰,边缘用银线细细包了边,叶尖镶嵌着颗小小的珍珠,像晨露凝结的光。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样一片完整的叶子。”他拿起那片叶子,轻轻放在她掌心,“当年那个戒指,太轻了,没能留住你。这个……或许也留不住时光,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
苏晚白的指尖抚过银线的纹路,眼眶忽然就湿了。她想起他说“对不起,没能陪你走到最后”,想起他站在雨里等她的身影,想起他笨拙地给她包扎伤口的样子……原来那些被辜负的时光,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里,酿成了更深的温柔。
“陆知衍,”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你上次问我,时间重来会不会原谅你……”
他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她。
“我不想等时间重来。”苏晚白握紧那片梧桐叶,抬头看他,眼里的泪混着雪花滑落,“我想和你一起,把剩下的时间,过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陆知衍的眼睛瞬间红了,他俯身抱住她,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雪落在他们发间、肩上,很快就化了,像那些终于被温暖融化的过往。
“好。”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发颤,带着无尽的庆幸,“我们一起。”
远处的烟花忽然炸开,金色的光映亮了雪幕,也映亮了他们相拥的剪影。苏晚白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先甜后苦的波折,或许都是为了让他们更懂得珍惜此刻的甜。
未来或许还有风雨,过去的伤疤或许还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但只要牵着彼此的手,就能一步步走下去。
就像这临江大道的梧桐,经历过叶落的萧瑟,终会等来春暖花开。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