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得悄无声息，临江大道的梧桐抽出新绿，嫩芽在枝头怯生生地探出头。苏晚白的工作室重新刷了墙，陆知衍非要自己动手，结果弄得满身油漆，被她笑着推去洗了三遍澡。
他们的日子渐渐有了烟火气。陆知衍找了份建筑设计的工作，虽然不如从前风光，却做得踏实。每天清晨，他会先送苏晚白去画室，再开车去公司；傍晚接她回家，两人踩着夕阳的影子去菜场买菜，为了土豆该切丝还是切块拌嘴，最后总会笑着各让一步。
陆父搬回了巷口的老房子，天气好的时候，会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看苏晚白在院子里画画。有次苏晚白画累了，靠在陆知衍肩上打盹，醒来时听见陆父在跟邻居聊天：“我家知衍啊，以前眼高于顶，现在总算找到能收住他性子的人了。”
她悄悄抬头，看见陆知衍正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像浸了蜜，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听到了？某人可是我的‘克星’。”
苏晚白拍开他的手，脸颊却悄悄红了。
平静的日子像溪水般流淌，直到那天陆知衍的母亲突然回来。
女人穿着得体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与周围的灰墙青瓦格格不入。看到苏晚白和陆知衍牵手回来，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知衍，跟我回家。”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苏晚白时，像淬了冰，“这种地方不是你该待的。”
陆知衍把苏晚白护在身后，语气平静却坚定：“妈，这里就是我的家。”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陆母的声音拔高了些，“为了一个画画的，住这种破巷子，做着没前途的工作，你忘了你爸是怎么倒下的吗？忘了陆家以前的风光吗？”
“妈！”陆知衍皱紧眉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现在很好，晚晚也很好。”
“好？”陆母冷笑一声，看向苏晚白，“苏小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姑娘。拿开你的手，离开知衍，你要多少钱，开个价。”
苏晚白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刚想开口，却被陆知衍按住了手。他看着母亲，眼神里带着失望：“妈，你如果是来闹事的，就请回吧。晚晚是我认定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变。”
陆母没想到他会如此强硬，气得浑身发抖，最后指着他骂了句“不孝子”，转身踩着高跟鞋走了，背影决绝得像从未回来过。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却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头。苏晚白看着陆知衍紧绷的侧脸，轻声问：“你……还好吗？”
“没事。”他转过身，勉强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往心里去，她就是那样的人。”
可苏晚白看得出来，他眼底的疲惫藏不住。那晚，陆知衍失眠了，坐在窗边抽了半包烟。苏晚白没去打扰，只是默默给他披了件外套，坐在他身边，直到天快亮时，他才靠在她肩上睡着，眉头依然皱着。
她知道，陆母的出现像根导火索，点燃了他们刻意回避的矛盾——那些关于阶层、关于过往、关于他母亲始终无法接纳的隔阂。
几天后，苏晚白收到一个快递，是陆母寄来的。里面是一张支票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候的陆知衍，穿着西装站在陆家老宅的花园里，意气风发。支票上的数字很大，足够她在市中心买套大画室。
附言只有一句话：“离开他，这些都是你的。”
苏晚白把支票撕了，照片却留了下来。她看着照片上那个眉眼飞扬的少年，忽然明白，陆知衍失去的不仅是财富，还有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而她，或许永远无法真正体会他心里的落差。
晚上陆知衍回来，看到桌上的照片，愣了愣。
“你妈寄来的。”苏晚白递给他一杯温水，“她说……让我离开你。”
陆知衍的脸色沉了下去，抓起照片就要撕，却被苏晚白拦住了。
“别撕。”她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陆知衍，我们不能总躲着这些问题。”
他看着她，眼里有愧疚，也有挣扎：“晚晚，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怕委屈。”苏晚白握住他的手，“我怕的是，你因为这些事难受，却不肯告诉我。陆知衍，我们不是要一起面对吗？”
陆知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她紧紧抱住。窗外的月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柔得像一层纱。
“好。”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一起面对。”
只是那时的他们都不知道，有些隔阂，不是一句“一起面对”就能轻易消除的。就像埋在土里的根，看似平静，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牵扯着彼此的神经。而陆母的离开，只是这场考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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