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雯是最喜欢下雪天的,虽然她是六月出生,但是她却最喜欢冬天。
高雯你不知道吧,人都是喜欢反季节的东西,就像我是夏天出生,但我就喜欢冬天那种冷冷的感觉,特别是雪花飘下的那一瞬间,如果我喜欢的男生还出现在我面前,简直浪漫死了!
年少时的高雯是坚定的浪漫主义者,那顾魏就是最不浪漫的理性主义者。
她说她喜欢下雨天不撑伞在雨中漫步,顾魏说下雨会弄湿头发、衣服,就连画好的妆也会被弄脏;她说她想去挪威看极光,最好以后能和心爱的人在那里求婚,顾魏说极光就是由太阳发出的高速带电粒子受地球磁场影响,进入两极附近,激发高空中的原子和分子而引起。
每次一经顾魏那个嘴巴说出的话,都能气得高雯想冲上去揍他一顿。
但是,就算是最理性的理性主义者,偶尔,也会有不理性的时候吧。
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2015年1月8号——
高雯第一次对顾魏念叨“下雪天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踩雪”时,是高三的冬天。
那天早读课刚结束,窗外飘起细碎的雪粒,她扒着窗户哈气,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雪人,转头冲后排的顾魏喊:
高雯“你看!要下大雪了!”
顾魏正低头算一道解析几何,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抬眼扫了眼窗外,淡淡道:
顾魏“雪粒直径小于5毫米,落地即化,积不起来。”
高雯“你就不能说句‘真好看’?”
顾魏“好看,但会导致路面结冰,上学路上要减速。”
结果那天雪还真没积起来,傍晚就停了。
高雯回家时踢着路边的融雪水,气鼓鼓地给顾魏发消息:
高雯“都怪你乌鸦嘴。”
顾魏“气象局预报的。”
顾魏“出来,给你带了热可可。”
她趿拉着拖鞋冲下楼时,顾魏正站在路灯下,羽绒服领子立着,手里拎着两杯热饮。
见她跑过来,他把其中一杯塞给她,杯壁烫得她指尖缩了缩,他又自然地接过,用自己的袖子裹住杯身:
顾魏“凉点再喝,免得烫嘴。”
高雯吸着热可可,看他睫毛上沾着的细碎冰晶,突然觉得刚才的气顺了。
高雯“你不是说下雪天路滑吗?怎么还跑出来买这个?”
顾魏“你早上说想喝。”
顾魏“顺便。”
那年冬天真正下大雪,是新年前三天。
雪下了整夜,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世界都白了。
高雯裹着睡衣趴在窗边尖叫,手机铃响,是顾魏。
顾魏“下楼,”
顾魏“带你去个地方。”
高雯“你怎么知道这儿?”
顾魏“上周查资料时看到的,”
顾魏“说这里视野好。”
高雯回头时,正撞见他从包里往外拿东西——一副新手套,是她上次逛街时多看了两眼的狐狸毛款;一条围巾,和他脖子上那条是同个牌子,只是颜色更亮些;还有个保温杯,打开时冒着热气,是她爱喝的姜枣茶。
高雯“你……”
高雯“你不是说这些都是智商税吗?”
他把围巾往她脖子上绕,动作有点生涩,绕了两圈才系好:
顾魏“防风,实用。”
顾魏“姜枣茶驱寒,比你昨天喝的冰奶茶健康。”
高雯捧着保温杯笑,哈出的白气混着茶香。
她突然往雪地里一躺,四肢张开划了个大字:
高雯“顾魏你看!我做的雪天使!”
顾魏“衣服会湿。”
嘴上这么说,却从包里掏出手机,对着她拍了张照。
高雯“你拍我干嘛?”
顾魏“留着,”
顾魏“等你感冒了,给你看你是怎么作的。”
那天他们在空地里待到太阳升高,雪开始化了才回去。
高雯的裤脚和鞋子全湿透了,顾魏回家之后把暖气开得很足,等她洗完澡出来,还翻出条毛绒毯子,裹得她像个粽子。
高雯“其实,”
高雯“刚才躺在雪里的时候,我觉得挺浪漫的。”
顾魏“雪的形成需要大气温度低于零度,且有足够的水汽。能遇到这样的雪天,概率大概是……”
高雯“好啦好啦,”
高雯“知道你理性。”
但她心里清楚,这个连“浪漫”两个字都吝啬说出口的人,却记得她随口提过的热可可,记得她喜欢的围巾款式,记得她想看一片没被踩过的雪地。
他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了那些“实用”“顺便”“科学解释”的背后。
后来高三下学期开学,有天晚自习下大雨,她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跺脚,顾魏举着伞走过来,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大半。
高雯“你看,”
高雯“下雨天不撑伞多浪漫,你看这雨多好看。”
他把伞又往她那边推了推,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
顾魏“好看,但淋了会发烧。”
顾魏“等你考完试,雪化了的时候,带你去湖边。那时候柳树发芽,风也暖,不用穿厚衣服,也不用怕感冒。”
高雯愣了愣,突然笑出声。
那时的他们却不知道,这已经是他们在京都里度过的最后的最快乐的时光了。
而那个明媚又宣扬着“我要做最浪漫的浪漫主义者”的高雯,也彻底的留在了那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