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看我笑话？

天快亮时，窗外泛起一层青灰色的光，高雯才从飘窗上慢慢站起来。

久坐让她的腰像断了似的疼，膝盖发麻，她扶着窗框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直起身子。

一夜没合眼，头疼得像有针在扎，眼眶酸胀，却流不出眼泪——昨晚哭得太狠，连泪腺都乏了。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脸色是纸一样的白，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泼了墨，嘴唇干裂起皮，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

她抬手拢了拢头发，指尖触到滚烫的耳垂，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低烧。

洗了把冷水脸，冰凉的水溅在皮肤上，稍微驱散了点昏沉。她没敢用热水，怕一暖，那点强撑的力气就散了。

刚刷完牙，喉咙里忽然一阵发紧，她弯着腰咳了几声，咳得胸口发疼，才勉强压下去。

正对着镜子擦脸，房门“咔哒”一声被推开。

高雯手一顿，从镜子里看见顾魏站在门口。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冷硬。头发梳得整齐，却掩不住眼底的红血丝——他大概也没睡好。

他没看她，视线扫过房间，落在飘窗上那张皱巴巴的垫子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即移开，语气像淬了冰：

顾魏“洗漱完了？”

高雯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

顾魏走进来，把手里的一个纸袋放在床尾的矮凳上，纸袋口敞着，能看见里面是条米白色的连衣裙，料子是柔软的纯棉面料，却被他放得硬邦邦的，像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顾魏“换上。”

他命令道，没看她，

顾魏“换完去客厅吃早餐，吃完去民政局。”

高雯猛地抬头，从镜子里撞进他的视线。

他的眼神很冷，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说“去超市买瓶水”一样平常，半点没有要结婚的郑重。

高雯“顾魏，我们……”

她想说“能不能再想想”，话到嘴边，却被他不耐烦的眼神堵了回去。

顾魏“怎么？”

他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她身后，镜子里两人的身影挨得很近，却隔着万水千山，

顾魏“现在又不想去了？高雯，你别告诉我，你昨天跟那个男人没成，是等着看我笑话？”

他的话像冰锥扎在心上，高雯攥紧了手里的毛巾，指尖泛白。

她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高雯“我没有。”

顾魏“没有就赶紧换。”

顾魏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语气硬邦邦的，

顾魏“给你十分钟。别让我等。”

他的姿态很明显：不愿看她换衣服，却也没打算出去等——像是在监视，怕她跑了。

高雯看着镜子里他挺直的背影，心里那点委屈混着疲惫，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她累得厉害，低烧让四肢发软，连抬手都觉得费劲，可她知道，跟顾魏争辩没用。

他现在满肚子火，她说什么都是错。

她拿起矮凳上的纸袋，慢吞吞地走到浴室里面。

纯棉面料的裙子贴在皮肤上，很舒服，可她穿得很费劲。胳膊抬到一半就酸得发颤，后背的拉链怎么也拉不上去，手指抖着，好几次差点把拉链扯坏。

她咬着牙试了好几次，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疼得眼前发黑。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见顾魏站在浴室门口外，眉头皱得很紧。

顾魏“你干什么？”

他语气不好，因为没有反锁门，他扭了一下门就走了进来，

顾魏“拉个拉链都拉不好？”

他没等她说话，伸手从她身后绕过来，指尖碰到她的后背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他的指尖很烫，她的皮肤却很凉，温差像电流似的窜过。

高雯下意识往前缩了缩，他却没松手，手指勾住拉链，用力一拉——“咔”的一声，拉链顺滑地拉到了顶。

动作很快，带着点不耐烦的粗鲁，像是在完成一件麻烦的任务。

拉完他立刻收回手，后退一步，别开视线：

顾魏“好了就赶紧出来。”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后背的凉意，那触感很轻，却像烫痕似的消不掉。

他心里莫名烦躁，刚才看见她举着胳膊、脸色发白的样子，居然有瞬间的不忍——他恨自己这该死的心软。

高雯从门后走出来，裙子长度到膝盖，衬得她更瘦了，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她低着头，没看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高雯“好了。”

顾魏“嗯”了一声，率先往外走：

顾魏“跟上。”

他走得快，步子迈得大，高雯跟在后面，低烧让她头晕，只能小步快走，才能勉强跟上。

走廊里铺着地毯，脚步声很轻，可她还是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厉害。

到了客厅，张妈已经把早餐摆好了。

白粥、水煮蛋、几碟清淡的小菜，都是她以前爱吃的。可高雯看着那些东西，胃里却一阵翻腾，没半点胃口。

顾魏坐在餐桌主位，拿起勺子舀了口粥，没看她：

顾魏“坐下吃。”

高雯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勺子，却没动。

粥是温的，冒着淡淡的热气，可她握着勺子的手却在抖。

顾魏“怎么不吃？”

顾魏抬眼，眼神冷飕飕的，

顾魏“想饿着肚子去民政局？还是觉得跟我吃一顿饭，委屈你了？”

高雯“不是。”

高雯赶紧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粥送进嘴里。粥很软，可她嚼着却觉得费劲，咽下去时，喉咙像被砂纸磨过，疼得她皱了皱眉。

她勉强吃了小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放下勺子，轻声说：

高雯“我吃饱了。”

顾魏看了眼她几乎没动的碗，眉头皱得更紧：

顾魏“再吃点。”

他的语气依旧不好，带着命令的意味，可高雯却愣了一下——他好像……是在关心她？

可下一秒，他就冷笑着补充：

顾魏“别到时候在民政局晕倒，让人看我笑话。”

那点微弱的暖意瞬间凉了下去。高雯低下头，没说话，也没再动勺子。

顾魏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那点烦躁又涌了上来。他知道自己话说得重，可他控制不住。

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就气——气她不解释，气她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更气自己明明该恨她，却还是忍不住在意她吃没吃饭。

他“啪”地放下勺子，站起身：

顾魏“不吃算了。走。”

高雯也跟着站起来，刚站直，眼前忽然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她赶紧扶住餐桌边缘，闭了闭眼，才勉强稳住。

顾魏脚步顿住，回头看她，眉头拧成了疙瘩：

顾魏“你又耍什么花样？”

高雯“我没有。”

高雯缓过劲来，声音很轻，

高雯“有点头晕。”

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额头上还沾着冷汗。

顾魏盯着她看了几秒，心里那点不忍又冒了出来，像根刺扎着。

他别开眼，语气硬邦邦的：

顾魏“快点。别耽误时间。”

他没再等她，径直往玄关走。高雯扶着餐桌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跟上去。

去车库的路上，她走得很慢，顾魏走在前面，没回头，却刻意放慢了脚步。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却暖不了他周身的冷意。

高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八年前，他也是这样走在前面，却总会时不时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嘴角还带着笑。

那时的阳光，好像比现在暖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