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强制加载:【游荡的无名者】!任务:【活下去】!祝您游戏愉快!滋滋滋——!”
尖啸的电子噪音和冰冷绝望的宣告如同最后的重锤,狠狠砸在王昊的意识上,随即被下坠的黑暗彻底吞噬。
没有通道,没有流光,只有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失重感和无边黑暗。
砰!
这一次,撞击感真实得让他灵魂都在颤栗。坚硬、冰冷、带着尘土和某种腐烂气息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他像一口破麻袋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嘴里瞬间充满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呛人的尘埃。
“呃...呕...”
剧烈的咳嗽牵动着全身的疼痛,他蜷缩着身体,大口喘息,试图把肺里的浊气和恐惧一起吐出去。眩晕感如同浪潮,一波波冲击着他的头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他终于勉强平复了呼吸,挣扎着撑起上半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透过手掌缝隙看到的——泥土。深褐色、被踩踏得板结的泥土,夹杂着几根枯黄的草屑。
不是办公室的地毯,不是那该死的纯白空间!
他猛地抬头。
视野豁然开朗。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低低压着,透出一种压抑的、战争将至的阴郁。空气清冽而寒冷,带着浓郁的尘土味、草木腐朽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血腥味?
他正身处一条泥泞不堪的土路中央。两侧是稀疏的、叶子掉光了的高大树木,光秃秃的枝桠如同干枯的手臂,扭曲地伸向阴沉的天空。远处,连绵起伏的丘陵勾勒出荒凉的地平线,更有一座模糊的、仿佛由巨大石块堆砌而成的堡垒剪影,矗立在山脊之上,透着一种冰冷而古老的威慑力。
寒风毫无征兆地卷过,穿透他单薄的衬衫和西裤,冻得他一个激灵,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泥土冰冷的触感从接触地面的部位传来,迅速带走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
“这是...哪儿?”
王昊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一切都太真实了——冰冷的空气刺激着鼻腔和肺部,泥土的腥气,枯草的触感,还有身体各处传来的、实实在在的疼痛和冰冷。这绝不是游戏舱里那种经过处理的感官模拟!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原始而粗粝的生存质感。
他踉跄着站起来,环顾四周。泥土路上除了他歪斜的脚印,还有几道深深的车辙印和散乱的马蹄印,一直延伸向远方。路边灌木丛中,似乎还有被丢弃的、生了锈的破铁罐和几块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信息:这不是什么精心打造的虚拟乐园,而是一个真实、残酷、充满中世纪蛮荒气息的...世界?
游荡的无名者...活下去...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诅咒般在脑中回荡。
就在王昊被这过于真实的景象震撼得有些恍惚时,一阵压抑着的、不怀好意的窃笑声和粗重的脚步踩踏枯枝败叶的声响,从道路右侧的灌木丛后响起。
“哟嗬?瞧瞧,瞧瞧这是谁家走丢的小羊羔?”
一个粗嘎刺耳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戏谑。
王昊浑身一紧,猛地循声望去。
灌木丛窸窸窣窣地晃动,钻出来五六个形容猥琐、衣衫褴褛的男人。他们脸上满是污垢,头发油腻打结,身上的衣服破烂得几乎无法蔽体,只能勉强算是裹身布。手里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锈迹斑斑的砍柴斧、削尖的木棍、豁了口的短刀,甚至还有一个拿着根粗大的、钉着几根生锈钉子的木棒。领头的一个身材相对壮实些,手里拎着一把看起来稍微像点样的生铁短剑,咧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眼神像秃鹫一样死死盯着王昊。
“来来来,看看这个,” 领头的劫匪向前踏了一步,把手里那柄粗糙的铁剑随意地扛在肩上,但那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他上下打量着王昊身上那套格格不入的廉价西装和皮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随即被更浓的贪婪取代。
“啧啧,穿得怪模怪样的...新来的?迷路的商队少爷?还是哪个贵族老爷的马夫逃出来了?不过没关系...”
他皮笑肉不笑地又逼近一步,身后几个喽啰也嘻嘻哈哈地围了上来,堵住了王昊可能的退路。一股浓烈的汗臭、体臭和劣质酒混合的馊味扑面而来,几乎让王昊窒息。
“你最好乖乖交出一些银币,”
领头劫匪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赤裸裸的凶狠,
“或者值钱的玩意儿也行。不然...”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铁剑,发出沉闷的刮擦声,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和我的同伴们,就只能‘好好招待’你一番了。”
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王昊的心脏。他只是一个被电脑黑洞吸走、又被莫名其妙抛到这个鬼地方的社畜!别说打架,他连街头的流氓混混都没正面冲突过!看着对方手中那些锈迹斑斑但显然能致命的武器,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凶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我...我没有钱!”
王昊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几乎是尖叫出来的。他下意识地后退,双手徒劳地在身前挥舞,
“你们认错人了!我只是...只是路过!”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荒谬的身份——“游荡的无名者”。这能救命吗?
“路过?”
领头的劫匪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嘎嘎怪笑起来。他身后的喽啰们也哄笑起来,笑声粗鄙刺耳。
“这荒山野岭的,你穿着这身皮子路过?骗鬼呢!”
他眼神一厉,“少废话!搜他身!”
两个拿着木棍和钉头棒的喽啰立刻狞笑着逼了上来,伸出肮脏油腻的手,就要抓向王昊的衣襟。
绝望瞬间淹没了王昊。跑?跑不过。打?不可能打过!怎么办?难道刚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一天,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几个强盗手里,完成那个该死的“活下去”任务?
“别碰我!”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同时猛地后退想要躲避。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两个喽啰的手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放入冷水中的声音,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
那两个喽啰的动作骤然僵住,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们触电般地缩回了手,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啊!!”
其中一个拿着木棍的喽啰惨叫一声,猛地后退,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上面什么伤痕都没有,但刚才接触王昊衣服布料的一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灼烧冻结的剧痛和虚无感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鬼...鬼东西?!”
另一个拿钉头棒的喽啰脸色惨白,声音都变了调,看向王昊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领头劫匪脸上的凶戾瞬间被惊疑不定取代。他死死盯着王昊,又看看自己手下那惊恐的反应。
“怎么回事?”
“老大!邪门!”
那个惊恐的喽啰指着王昊,手指都在哆嗦,
“碰...碰不得!他那身子...不是人!像...像冰窟窿!又像...像什么都没有!”
他语无伦次,显然被那诡异的触感吓破了胆。
王昊自己也懵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对面那群被吓住的劫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才只是后退了一步而已!
“无名者...游荡的无名者...”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碎片再次闪过脑海。
难道...是因为这个身份?自己触碰不到?或者...别人无法真正伤害到这个“无名者”的躯体?就像那个纯白空间里无形的空气墙?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让王昊心中升起一丝荒谬绝伦的希望。
领头劫匪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显然也被这诡异的情况震慑住了。但他毕竟是个刀口舔血的亡命徒,短暂的惊惧之后,一股更加凶悍的戾气涌了上来。他不信邪!装神弄鬼!
“妈的!敢耍老子!”
他眼中凶光爆射,猛地踏前一步,不再试图触碰,而是双手握紧那柄生铁短剑,毫无花哨地、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狠狠朝着王昊的胸口刺了过去!“给我死!”
铁剑带着风声,直奔胸口!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扑面而来!王昊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能清晰地看到剑尖锈蚀的痕迹,能闻到铁器冰冷的腥味!
躲不开!避无可避!
完了!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什么无名者!全是狗屁!
就在那锈蚀的铁剑剑尖即将刺中王昊胸口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奇异嗡鸣。
领头劫匪脸上凶狠的表情瞬间扭曲,变成了极度的痛苦和茫然!他感觉自己的剑,刺中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墙”!更确切地说,像是刺进了一片绝对的虚无!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反震力量顺着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剧痛,手臂发麻!仿佛他刺出的力量,被某种规则强行吞噬、消解了!
那柄短剑的剑尖,距离王昊胸前不到一寸的距离,诡异地悬停住了!剑身发出细微却高频的震颤嗡鸣,仿佛在抗议着某种违背物理法则的禁锢。
王昊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剑风擦过皮肤,但预想中的剧痛和贯穿感...并没有到来。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那悬在自己胸前、不断震颤却无法再前进分毫的铁剑,又抬头看了看对面劫匪头子那张因为用力过度和惊骇而扭曲变形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从僵持的两人身边掠过。
“怪...怪物...”
劫匪头子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他猛地抽回短剑,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看向王昊的眼神,已经从贪婪凶狠,彻底变成了见鬼般的恐惧。
王昊茫然地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刚才被剑锋指着的胸口位置。衣服完好无损,皮肤完好无损...连一丝被风刃刮过的感觉都没有。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诡异的感受席卷了他。
但那些劫匪可没有那些丰富的内心活动,他们只感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上到下流窜在体内,
“你……你是谁?你不属于这里!”
劫匪头子只感到无尽的恐惧,飞也似地逃跑了。
沉默……无尽的沉默,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如此的突然……
他,王昊,一个来自996世界的普通社畜。 在这个名为卡拉迪亚的世界里。 似乎成了一个...无法被攻击的【游荡的无名者】?
活下去的任务提示再次在脑中闪烁,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和沉重。
他该如何在这个残酷而真实的世界里...活下去?
而那【游荡的无名者】又真的无法被攻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