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回到崖顶时，已是午后。
积雪开始融化，崖坪上到处是湿漉漉的水渍和泥泞。屠七正指挥着幸存的麟爪堂战士清理战场，见到沈知微，立刻迎了上来。
"沈姑娘，二皇子他......"
沈知微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询问："谢先生呢？"
"在后山石洞调息。"屠七压低声音，"先生损耗过度，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沈知微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张诚在哪？"
屠七愣了一下："刚才还在......咦，奇怪......"
正说着，张诚从厨房方向匆匆走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沈姑娘回来了？正好，我刚熬了些肉粥，你和主上......"
"跟我来。"沈知微冷冷地打断他，转身朝木屋走去。
张诚似乎察觉到什么，脸色微变，但还是乖乖跟上。
屋内，温以澜依然沉睡，但脸色比离开时好了许多。沈知微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儿，确认她呼吸平稳，这才转身面对张诚。
"二皇子都告诉我了。"她开门见山。
张诚的手一抖，粥碗差点打翻。他慌乱地放下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沈姑娘！我......"
"什么时候的事？"沈知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张诚额头抵地，声音颤抖："十......十二年前。那时我还在豫州府衙当差，因得罪上官被判流放。是二殿下暗中操作，救了我一命。但我发誓！我对主上的忠诚天地可鉴！这次若不是崖顶危急，我绝不会......"
"够了。"沈知微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起来吧。"
张诚惊愕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原谅了。
"你救了隐麟阁，这是事实。"沈知微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但从此以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盯着。明白吗？"
张诚重重磕了个头："属下明白！属下愿以死明志！"
"出去吧。"沈知微挥挥手，"让我静一静。"
待张诚离开，沈知微才长舒一口气，身体微微摇晃。取心头血的后遗症加上与二皇子的周旋，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精力。她强撑着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抚上温以澜苍白的面颊。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她轻声呢喃，指尖传来温以澜微凉的体温，"二皇子想收编隐麟阁，我该答应吗？"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
沈知微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收回手，突然——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知微浑身一僵，低头看去。
温以澜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那双清冷的眸子虽然依旧虚弱，却明亮如昔，正静静地、深深地注视着她。
"不......答......应......"温以澜的声音嘶哑微弱，却斩钉截铁。
沈知微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反手握住温以澜的手，紧紧攥住："你醒了......"
"嗯......"温以澜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眉头微蹙，"疼......"
这简短的一个字，却让沈知微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骄傲如温以澜，何曾示弱过？如今却在她面前坦言疼痛......
"我去叫谢先生。"她急忙起身。
"等等......"温以澜的手指微微用力，不让她离开，"二皇子......怎么回事......"
沈知微只好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张诚的身份和李容与的提议。
温以澜听完，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合作......但......可以利用......"
沈知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与二皇子正式结盟，但可以借他的势力和资源，暗中发展隐麟阁。
"好。"她轻轻点头，"你好好休息，这些事交给我。"
温以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哭了......？"
沈知微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触到一片湿凉。她慌忙别过脸去："没有，是雪水......"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拭去那滴泪水。
沈知微愕然回头，对上温以澜那双难得柔和的眼眸。
"别......哭......"温以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会......死......"
沈知微再也控制不住，俯身紧紧抱住了温以澜。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到对方的伤口，但双臂却颤抖得厉害。
"你保证......"她的声音闷在温以澜的肩窝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
温以澜没有回答，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住了她。
两颗同样伤痕累累的心，在这一刻，跳动着相同的频率。
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她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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