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褪色的奖杯与冒泡的汽水

李一桐把最后一只奖杯塞进储藏室角落时，积灰的窗棂漏进三缕阳光。水晶底座上"最佳女主角"的烫金字样已经斑驳，像她腕骨上那道拍动作戏留下的旧伤，在阴雨天会隐隐作痛。

"真打算把这些都封起来？"张雨绮倚在门框上，指尖叩着限量版香槟的瓶身，"上周电影节组委会还来问，要不要给你颁个终身成就奖。"

"不去。"李一桐直起身，灰色运动服袖口沾了层薄灰，"我现在是便利店VIP，不是什么影后。"

储藏室门"吱呀"作响，戚薇抱着纸箱挤进来，里面全是李一桐主演的影碟："这些呢？粉丝后援会说愿意出高价收......"

"捐掉。"李一桐打断她，目光扫过箱底那盒《浮城旧事》的蓝光碟——那是她三十岁时的代表作，也是她决定退圈那天，反复看了十七遍的片子。

三年前宣布退圈时，全网哗然。顶流影后在事业巅峰急流勇退，只留下一句"想看看除了镜头之外的世界"。如今她住在老城区的六层小楼里，每天的生活是遛狗、逛超市、给窗台的薄荷浇水，活得像部静音纪录片。

张雨绮把冰好的汽水推给她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李一桐探头往下看，穿鹅黄色连衣裙的姑娘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画具，帆布包上印着的卡通猫咪被颜料染成了小花脸。

"需要帮忙吗？"李一桐趴在栏杆上喊。

姑娘猛地抬头，阳光恰好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揉碎了的星星。当看清李一桐的脸时，她手里的画笔"啪嗒"掉在地上，嘴巴张成O型，半晌才挤出一句："您、您是李一桐老师吗？"

李一桐挑眉。退圈三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认出来。

姑娘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掌心沾着靛蓝色颜料："我叫田曦薇，是您的粉丝！从《浮城旧事》开始粉的，整整七年了！"她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从帆布包里翻出本褪色的笔记本，"这是我画的您的角色合集，能、能帮我签个名吗？"

笔记本里贴满了剪报和手绘，每个角色旁边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注解。李一桐翻到《浮城旧事》那页，沈曼青倚在老槐树下的背影被画得格外传神，旁边用荧光笔写着："这里的眼神处理太绝了，把隐忍的爱意藏在睫毛阴影里。"

指尖触到纸面时，李一桐忽然想起拍那场戏的雨夜，她为了找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在片场淋了整整三小时冷水。原来真的有人，能透过镜头看懂她藏在细节里的心思。

"签哪儿？"李一桐抬头时，撞进田曦薇亮晶晶的眼里。姑娘的脸颊泛着红晕，鼻尖还沾着点颜料，像只刚偷喝了牛奶的小猫。

"随便、随便哪里都可以！"田曦薇紧张得手心冒汗，看着笔尖落在沈曼青的裙摆上，李一桐三个字带着点潦草的温柔，和她记忆中荧幕上的清冷截然不同。

"谢谢您！"田曦薇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像捧着稀世珍宝，"其实我家就在隔壁楼，以后说不定能经常碰到呢......"她越说声音越小，尾音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期待。

李一桐望着她跑远的背影，鹅黄色裙摆扫过楼梯转角的绣球花，留下淡淡的香。张雨绮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突然吹了声口哨："这小姑娘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不去追？"

"别胡说。"李一桐转身回屋，却在关门的瞬间，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第二章画架旁的秘密心事

田曦薇再次敲响李一桐家门时，手里提着只保温桶。薄荷绿的门打开的瞬间，她紧张得差点把桶摔在地上。

"我做了点绿豆汤，想着天热......"

"进来吧。"李一桐侧身让她进来，客厅的白墙上挂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的是老城区的青瓦屋顶。田曦薇眼睛一亮："您也喜欢画画？"

"退圈后瞎琢磨的。"李一桐给她倒了杯柠檬水，"你是美术生？"

"嗯！在附近的画室当老师。"田曦薇捧着水杯，偷偷打量客厅——书架上摆着加缪的《局外人》，和她床头那本是同一个版本；茶几上的猫咪马克杯，和她丢在画室的那只长得几乎一样。

原来遥不可及的偶像，生活里也有这么多和自己重合的小习惯。田曦薇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那天下午，她们坐在阳台上聊了很久。田曦薇讲她如何在大学宿舍熬夜画李一桐的角色，如何在电影院三刷《浮城旧事》哭湿了三包纸巾；李一桐则说起那些镜头背后的故事——拍武打戏时威亚断裂的惊险，在零下二十度的雪地里拍戏冻僵的脚趾，还有站在领奖台上时，突然涌上心头的茫然。

"其实我一直不懂，"田曦薇小心翼翼地问，"您演技那么好，为什么要退圈呢？"

李一桐望着远处的鸽子群："就像玩通关游戏，突然发现所有关卡都打完了，想换个地图看看。"她转头看向田曦薇，"你呢？为什么喜欢画画？"

"因为画里的世界可以自己做主呀。"田曦薇眼睛发亮，"比如我想让沈曼青有个好结局，就可以在画里给她加场雨，让她和心上人重逢。"

李一桐笑了。这是退圈后，她第一次觉得，有人能真正听懂她的话。

从那天起，田曦薇成了李一桐家的常客。有时是送刚烤好的曲奇，有时是带来新画的素描，有时只是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沙发上陪李一桐看老电影。

张雨绮第一次见到田曦薇时，正在李一桐家蹭饭。穿围裙的李一桐正把糖醋排骨端上桌，田曦薇就抢着去拿碗筷，两人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一起，田曦薇的耳朵瞬间红透。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粉丝？"张雨绮冲李一桐挤眉弄眼，"看着不像粉丝，倒像......"

"像什么？"田曦薇好奇地抬头。

"像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张雨绮一本正经地胡说，偷偷用脚踢了踢李一桐的鞋跟。

李一桐正在盛汤的手顿了顿，余光瞥见田曦薇正把排骨往她碗里夹，眼里的认真不像装的。

饭后田曦薇帮忙洗碗，李一桐靠在厨房门框上看她。姑娘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发梢，镀上层柔软的金边。水流哗哗作响，泡沫沾在她鼻尖上，李一桐突然想伸手替她擦掉。

"李老师，"田曦薇突然转过身，泡沫差点溅到李一桐身上，"下周六有个插画展，我有两张票，您有空吗？"

李一桐望着她期待的眼神，想起张雨绮昨晚的话："小桐，你看她的眼神，就像狼盯着兔子。"当时她还反驳说别瞎说，可此刻心跳漏跳的节拍，却在诚实地上演着某种心动。

"有空。"李一桐听见自己说。

田曦薇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李一桐想，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看到她的笑容，就会忘记提前准备好的所有拒绝的理由。

第三章藏在画框里的告白

插画展那天飘着细雨。田曦薇撑着把透明伞站在美术馆门口，看见李一桐穿着米色风衣走来时，突然觉得像在看《浮城旧事》的续篇——沈曼青终于走出了老槐树的阴影，朝着光亮处走来。

"您今天真好看。"田曦薇由衷地说。

李一桐挑眉："平时不好看？"

田曦薇的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地解释："也好看！就是、就是今天特别好看......"

李一桐忍不住笑出声。这姑娘总是这样，像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却又带着种不自知的可爱。

展厅里人不多，田曦薇像只快活的小鸟，拉着李一桐在每幅画前停留。她讲印象派的光影，讲野兽派的张力，讲那些色彩背后的情绪。李一桐安静地听着，看着她比划时灵动的手指，突然觉得比起镜头里的台词，她更爱听田曦薇此刻叽叽喳喳的声音。

走到一幅名为《追光者》的画前时，田曦薇突然停住脚步。画中穿白裙的女孩正朝着远处的星光奔跑，裙摆被风吹得鼓起，像只展翅的蝴蝶。

"这幅画......"田曦薇的声音有点发颤，"很像我刚粉上您的时候。觉得您是天上的星星，遥不可及，却又忍不住想靠近。"

李一桐转头看她，雨丝透过玻璃落在她睫毛上，像蒙了层薄雾。"星星也会落到地上的。"李一桐轻声说，"说不定还会主动走到你面前。"

田曦薇没听懂这句话里的深意，只是用力点头："能认识您，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问，"李老师，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李一桐望着她眼里的期待，那句"我想做你女朋友"卡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换成了"嗯"。

从美术馆出来时，雨下得更大了。李一桐把风衣脱下来披在田曦薇肩上，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路过街角的咖啡馆时，田曦薇突然指着靠窗的位置："您看！那不是李雪琴老师吗？"

李雪琴正低头和对面的姑娘说话，对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田曦薇小声解释："那是张艺凡，我们画室的学生，特别害羞，但画画超有天赋的。"

正说着，张艺凡突然抬头，目光和李一桐对上时，慌忙低下头，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李雪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来，眼睛一亮，朝她们挥了挥手。

"好巧啊李老师！"李雪琴笑得眉眼弯弯，"这位是？"

"我叫田曦薇，是李老师的......朋友。"田曦薇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心里甜滋滋的。

张艺凡始终低着头，直到田曦薇夸她今天的画进步很大，才小声说了句"谢谢田老师"。李雪琴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她围上："天气凉，别冻着。"

离开咖啡馆时，田曦薇忍不住感叹："雪琴老师对艺凡真好。"

"你觉得她们是什么关系？"李一桐状似无意地问。

"应该是忘年交吧？"田曦薇想了想，"雪琴老师经常来画室看艺凡画画，还帮她联系画展呢。"

李一桐没说话，想起刚才李雪琴看张艺凡的眼神，那种藏不住的温柔，和自己望着身边这个叽叽喳喳的姑娘时，如出一辙。

雨停的时候，她们在老槐树下告别。田曦薇抱着李一桐的风衣，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李老师，下周末戚薇老师的画廊有开幕展，她给了我两张票，我们一起去？"

李一桐望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刘海，点了点头。她知道戚薇的画廊开幕，张雨绮肯定会去。那两位凑到一起，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但看着田曦薇期待的眼神，她突然有点期待那天的到来。

第四章画廊里的暗流涌动

戚薇的画廊开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青石板路两旁摆满了绣球花。田曦薇挽着李一桐的胳膊走进来时，正撞见张雨绮把戚薇按在墙上亲。

"咳咳。"田曦薇赶紧低下头，耳根红得发烫。

张雨绮慢悠悠地松开手，理了理戚薇被弄乱的衣领："来了？小桐，你可算肯出山了。"

戚薇瞪了她一眼，转身招呼客人，耳根却悄悄泛红。田曦薇偷偷对李一桐说："她们俩这样好久了，说是闺蜜，却总做些超出闺蜜的事。"

李一桐笑而不语。她太了解这对欢喜冤家了，从大学时就吵吵闹闹，谁也不肯先低头，却在对方生病时跑遍全城买想吃的粥，在对方被黑粉攻击时第一个冲上去怼回去。

画廊里挂着许多新锐画家的作品，田曦薇在一幅猫咪肖像前停住脚步："这幅画的笔触好眼熟......"

"是你上次落在我家的草稿吧？"李一桐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照着画完了。"

田曦薇惊讶地睁大眼睛。画中的猫咪正趴在窗台打盹，旁边摆着盆薄荷，正是李一桐家阳台的景象。她突然想起上个月在李一桐家画画，不小心把草稿本落在了沙发上。

"您什么时候画的？"田曦薇的声音有点发颤。

"想你的时候。"李一桐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紧紧锁住她。

田曦薇的心跳瞬间失控，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研究墙上的标签，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能感觉到李一桐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带着某种滚烫的温度，让她既紧张又有点莫名的期待。

张艺凡和李雪琴来的时候，田曦薇像见到救星一样迎上去。张艺凡今天穿了条淡蓝色的裙子，手里捧着幅画："田老师，我画了幅画想送给您。"

画的是老槐树下的两个背影，穿风衣的女人正低头听身边的姑娘说话，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们身上，温暖得像首诗。田曦薇眼眶一热："画得真好。"

"是雪琴老师教我的。"张艺凡小声说，偷偷看了眼李雪琴。对方正望着她笑，眼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李雪琴把一杯热可可递给张艺凡："别总闷着，多和田老师她们聊聊。"转头又对李一桐说，"我听曦薇说，你们现在是朋友？"

"嗯。"李一桐的目光落在田曦薇身上，她正小心翼翼地给张艺凡讲着画展的布置，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那就好。"李雪琴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人看起来离得很远，其实一伸手就能碰到。"

田曦薇站在一旁，突然感觉手心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她转头看向李一桐，对方正望着她，眼里的认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曦薇，"李一桐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她耳里，"你觉得，朋友和女朋友，有什么区别？"

田曦薇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看着李一桐近在咫尺的脸，想起这些日子一起看电影的夜晚，一起分享的奶茶，想起风衣上淡淡的雪松香气，突然明白了那些让她心动的瞬间，从来都不是朋友间的情谊。

"我、我不知道......"田曦薇的声音有点发颤，却没躲开李一桐的目光。

李一桐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试。"

第五章第七年的答案

从画廊出来后，田曦薇的脑子一直晕乎乎的。李一桐送她到楼下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翻出个小盒子："这个送给您。"

是枚胸针，用碎钻拼出只猫咪的形状，正是李一桐画里那只。"我攒了三个月工资做的，"田曦薇有点不好意思，"知道您不喜欢太张扬的东西，就做了个简单的款式。"

李一桐接过胸针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田曦薇像触电般缩回手，却被李一桐轻轻握住。

"曦薇，"李一桐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我退圈后，一直觉得生活像部黑白电影。直到遇见你，才知道原来可以这么多彩。"

田曦薇的眼眶突然热了。她想起七年前在电影院里，看着沈曼青在雨中孤单的背影，默默在心里说"要是有人能好好爱她就好了"；想起无数个熬夜画画的夜晚，看着电脑里李一桐的采访，偷偷许愿"要是能认识她就好了"。

原来梦想真的会开花。

"我知道这很突然，"李一桐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如果你还没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田曦薇打断她，声音带着哭腔，"李老师，我喜欢你，比七年还要久。"

李一桐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把她拥进怀里。田曦薇埋在她颈窝，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气，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原来喜欢真的是双向的，就像她画过无数次的星光，其实也在默默注视着她。

"以后别叫我李老师了。"李一桐轻轻拍着她的背，"叫我一桐。"

"一桐。"田曦薇小声叫着，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又甜又软。

那天晚上，田曦薇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突然亮起，是李一桐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去看日出？"

附带的照片里，天边泛着淡淡的鱼肚白，老槐树的枝桠在晨雾里轻轻摇晃。田曦薇立刻回了个"好"，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三圈，笑得像个傻子。

第二天清晨，她们坐在老槐树下的长椅上。田曦薇靠在李一桐肩上，看着太阳一点点跳出地平线，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色。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特别眼熟。"田曦薇突然说，"后来才想起来，你和我画了无数次的沈曼青，在树下等心上人的样子，一模一样。"

李一桐转头看她，晨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当年初见时的模样。"那这次，"李一桐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不会再让你等了。"

远处传来张艺凡练小提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卡农》在晨雾里散开。田曦薇知道，李雪琴肯定又在楼下陪着她；张雨绮大概正拉着戚薇在巷口的早餐铺吃油条，吵吵闹闹却又分不开；而她身边的这个人，曾经是遥不可及的星光，如今却成了触手可及的温暖。

田曦薇掏出手机，拍下眼前的，拍下眼前的日出，设成了屏保。照片里，两个依偎的背影被晨光镀上金边，像幅未完待续的画。

她知道，属于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这第七年的等待，终究是等来了最好的答案。

第七年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