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指示灯熄灭，医生推门出来，对着焦急等在门口、婚纱裙摆沾着灰尘的李一桐和戚薇说：“病人醒了，是情绪剧烈波动加上空腹引起的低血糖晕厥，没什么大碍。输点葡萄糖，休息一下，观察观察就能回去了。”
李一桐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重重落回胸腔，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被旁边的戚薇一把扶住。她顾不得其他，几乎是撞开了病房的门。
纯白的病房里，田曦薇已经醒了。她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管，葡萄糖液正一滴一滴缓慢地流进她的血管。她微微侧着头，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窗外
听到门被粗暴撞开的声响，田曦薇缓缓转过头。看到门口的身影时，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层刻意维持的平静和疏离。她移开目光，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轻得像一阵风：
“你怎么来了。”
没有称呼，没有情绪，仿佛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李一桐的心被这冷淡刺了一下，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她几步冲到病床边，洁白的裙裾拂过冰冷的地面。她看着田曦薇避开自己的眼神，胸口堵得发慌。
“薇薇…”李一桐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浓重的鼻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你和毕胜的关系！我要是知道他是那个人渣，我死都不会答应跟他扯上一点关系！”
田曦薇依旧沉默着
“薇薇，你听我说，”李一桐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她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我跟他根本不是真的！是演戏！都是假的！是我爸妈那边…他们催得太紧，逼得我没办法了…毕胜他…他是我爸朋友介绍的，看着人模狗样，装得特别好…我就想着，找个他们满意的，先应付过去…我发誓！我从来没喜欢过他！连手都没让他正经牵过！刚才在台上，他搂我那一下，我恶心坏了！我……”
“李一桐！”
田曦薇终于猛地转过头，打断了她急切又混乱的解释。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失望和痛心：
“结婚是一个人的人生大事！你怎么能随便拿来开玩笑？！ 这是儿戏吗？！”
她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李一桐身上。李一桐被吼得一愣，随即眼圈更红了，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她一遍遍重复着：
“薇薇，我错了…我错了…薇薇…原谅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不知道会伤害你…”
看着李一桐梨花带雨、狼狈又焦急的模样，田曦薇胸口的怒火像是被这泪水浇熄了一部分，她疲惫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沉重的平静和关切：
“李一桐，”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语重心长的疲惫，“不管你喜欢谁，不喜欢谁。我只希望…你能找一个你真正爱的人，和一个真正爱你、珍惜你的人结婚。而不是为了应付任何人，把自己的人生大事当成筹码。” 她顿了顿
“…别像我一样，傻一次就够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
李一桐怔怔地看着田曦薇。她眼里的关切是真的，失望是真的，那深藏的、被毕胜再次勾起的痛苦也是真的。田曦薇在担心她，即使自己伤痕累累，还在担心她跳进火坑。
这一刻，李一桐心里所有混乱的念头、所有的犹豫和胆怯，都被一股汹涌而出的冲动冲散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往前凑近一步，直直地看着田曦薇的眼睛
“那我很早就找到了。”李一桐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异常清晰、坚定。
田曦薇微微一怔
李一桐继续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和她的婚礼，你来吗？”
田曦薇的呼吸猛地一窒。巨大的冲击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退缩，想要用习惯性的疏离来保护自己。她垂下眼帘，声音干涩：
“…我就不去了。祝你幸福。”
“那我也不去了。”李一桐立刻接道，语气干脆得没有一丝犹豫。她甚至轻轻笑了一下，“两位主角都不在，光我去有什么意思？”
田曦薇彻底愣住了，她抬起头，困惑而不解地看着李一桐。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李一桐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她深吸一口气，清晰而郑重地问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田曦薇，我喜欢你。一直都是。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田曦薇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眼前这个泪痕未干、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人，看着她身上那身刺眼又荒谬的婚纱，听着那句她从未敢奢望过的、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耳边的告白和…求婚？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迟来的狂喜，还有一丝被这荒诞场景逗乐的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她苍白的脸颊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滚烫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结巴：
“我…我…考虑考虑…”
声音细若蚊呐，眼神更是飘忽不定，完全不敢看李一桐。
李一桐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和躲闪的眼神，心底涌起一片温软的酸胀和前所未有的踏实。她没有失望，没有催促，只是露出了这一年来第一个真正舒心、带着释然和无比耐心的笑容。
“没关系。”她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等你。你慢慢考虑。”她顿了顿，目光深深地锁住田曦薇
“多久都没关系。”
虚假的关系终将在真相面前破碎，而真正的爱情，往往诞生于废墟之上，照亮彼此本真的模样。
“滴滴—”张艺凡的微信发来消息——“请问提名的伴娘有精神损失费吗？”
end
番外
好的，这是一个轻松治愈又带点搞笑的番外，聚焦“最惨工具人”张艺凡的“讨债”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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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冤种伴娘，在线讨债》**
市立医院VIP病房外的走廊，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张艺凡，这位在几个小时前经历了人生最离谱“被提名新娘”事件的冤种伴娘，正顶着一头被自己抓得乱糟糟的丸子头，穿着那身皱巴巴、裙摆还沾着婚礼现场踩碎的玫瑰花瓣的伴娘礼服，像一尊愤怒的小炮仗，堵在病房门口。
她左手叉腰，右手捏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她和李一桐、田曦薇那个名为“铁三角（塑料版）”的三人小群界面，里面最新一条是她发的：
【张艺凡不是小凡凡：@全体成员 里面那两位！聊完了吗？！聊完了麻烦出来个人结一下账！！！精神损失费！误工费！惊吓过度营养费！还有我的瓜子钱！！！[刀][刀][刀]】
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出低低的说话声，温情脉脉，显然还没聊到“结账”这个现实又残酷的话题。
张艺凡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最后忍无可忍，直接上手“哐哐”拍门板，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李一桐！田曦薇！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们俩醒了！” 她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一股“老娘今天不讨到说法决不罢休”的悲愤。
门内瞬间安静了。
几秒后，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李一桐那张还带着泪痕但明显轻松了不少的脸。她身上那件昂贵的高定婚纱已经被换下，套了件戚薇临时买来的宽大T恤，显得有点滑稽。
“艺…艺凡啊…” 李一桐有点心虚地笑了笑，“那个…我们…”
“闭嘴！先赔钱！” 张艺凡一把推开李一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
病房里，田曦薇已经拔了针，靠坐在床头，脸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但眼神清亮了许多。看到张艺凡这副“讨债鬼”的模样，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烫——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在婚礼上那惊天动地的“表演”。
“张…张艺凡…” 田曦薇试图开口，声音还有点虚。
“你也闭嘴！” 张艺凡一个眼刀飞过去，成功让田曦薇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走到病床前，把手机屏幕怼到两人面前，手指用力戳着屏幕：
“看看！看看！好好看看！”
“我，张艺凡，一个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只想安安稳稳当个伴娘、嗑点瓜子、随个份子、顺便看看热闹的社会主义好青年！”
“结果呢？！”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婚礼被砸了！瓜子撒了一地！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他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提！名！当！新！娘！了！啊！”
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李一桐！你！你指着我的鼻子，对着全场的宾客，对着那个快断气的司仪，对着那个脸比锅底还黑的毕人渣！说！你要嫁给我？！田曦薇！你！你居然还咬牙切齿地说‘可以！没问题！’？！”
“我的老天鹅啊！你们俩吵架就吵架，闹分手就闹分手，玩什么‘除了他你嫁谁都可以’的深情戏码？！玩就玩吧，为什么要把我这个无辜的吃瓜群众拖下水？！你们知道当时全场的目光唰一下聚焦在我身上是什么感觉吗？我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刚学会骑自行车的大猩猩！还是没穿裤子那种！”
张艺凡越说越气，眼圈都红了：“我的手机！从婚礼结束到现在！就没停过！七大姑八大姨！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学！甚至我楼下卖煎饼果子的大爷！都在问我什么时候跟李一桐好上的！问我是不是横刀夺爱！问我是不是暗恋田曦薇所以去抢婚？！还有人问我婚礼还办不办！份子钱给谁？！我…我…” 她气得直跺脚，伴娘裙上的花瓣又掉了几片。
“噗……” 李一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田曦薇也赶紧低下头，肩膀可疑地耸动着。
“笑？！你们还敢笑？！” 张艺凡简直要气炸了，“李一桐！田小姐！你们俩一个穿着婚纱追救护车上了热搜，一个在婚礼殿堂当众爆粗口揭露渣男英勇晕倒也上了热搜！我呢？！我‘张艺凡 人在席中坐，新娘天上来’也他喵的上了热搜尾巴！我现在是年度最冤种闺蜜！最离谱伴娘！最无辜新娘提名者！我的名誉损失！我的精神创伤！你们拿什么赔？！”
病房里一时只剩下张艺凡愤怒的控诉声。李一桐和田曦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愧疚和……憋不住的笑意。
李一桐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严肃脸：“艺凡，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当时…就是气昏头了，口不择言！绝对不是故意坑你！”
田曦薇也小声补充：“对…对不起张艺凡，我当时…也是被毕胜气疯了，又…又被李一桐的话激到了…没想那么多…”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张艺凡叉腰，“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名誉损失费！还有我那包刚开封就壮烈牺牲的焦糖瓜子！那可是限量版！”
“赔赔赔！都赔！” 李一桐赶紧举手投降，“我赔你一年的奶茶！不，两年！加双倍珍珠波霸芋圆！”
“还有！” 田曦薇也豁出去了，脸还红着，但语气坚定，“我…我帮你搞定下个季度的项目！保证让你拿最高奖金！”
张艺凡狐疑地看着她们：“真的？”
“千真万确！” 两人异口同声。
张艺凡的气稍微消下去那么一丢丢，但还是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不过…” 她眼珠一转，突然凑近两人，脸上露出贼兮兮的笑容，“作为终极补偿…你们俩，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你们从分手到复合，中间那些弯弯绕绕、心路历程、还有刚才在病房里到底聊了啥，给我一字不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交代清楚！不准有任何隐瞒！特别是李一桐你那个‘演戏’到底怎么回事！还有田曦薇你晕倒前到底想骂毕胜什么没骂完的？我要听第一手八卦！就当是…封口费加素材费了！”
李一桐和田曦薇：“……”
看着张艺凡瞬间从愤怒的讨债鬼化身成双眼放光的八卦小记者，两人再次无奈地对视一眼，然后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得，看来这“债”，一时半会儿是还不完了。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病房里的气氛终于从紧张走向了轻松。李一桐和田曦薇挤在一张病床上，张艺凡拖了把椅子坐在对面，手里不知何时又摸出了一小包（幸存的）瓜子，咔嚓咔嚓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催促：
“快说快说！从一年前分手那里开始！我要细节！越细越好！”
嗯，闺蜜的“讨债”方式，有时候就是陪你一起嗑着瓜子，扒光你所有的秘密（和黑历史）。而关于爱情、关于勇气、关于如何在一场闹剧般的婚礼废墟上重建真心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被当事人亲口讲述。至于门外隐约传来的“毕胜因涉嫌商业欺诈被警方带走调查”的新闻播报声？哦，那只是这场大戏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注脚罢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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