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壁

灰心势力的结构像一张织满冰刺的网——司令算不上顶层，只是盘踞在网中央的众多“节点”之一。和他同级的中层管理者还有十几个，全都为一位从未露面的“大人物”效力。他们都没有见过那位“大人物”，但却都又受此人压制。更荒谬的是，就算同属中层，他们也彼此隔绝：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对方的基地在哪，不清楚对方的任务是什么，只靠代理人单线联系。所有人就这样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制着，令人不得不胆战心惊。这就是一个由“利益”组成的完美骨架……

得到资料的司令马上就联系了这位高层，或者也可以说是这位高层的代理人。两方对接，交代清楚，任务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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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月舞和星影上一次执行任务还是上一次。高层奖励他们俩放一个小长假。假期结束的第一秒，任务指令就准时送达。两人站在城郊一间破旧房屋前，星影低头看了看终端屏幕上那个清晰标注着“交接点”的坐标，再对比眼前这栋墙皮剥落的建筑，忍不住抬手挠挠他那头暗色的红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这就是交接人住的地方？看着……还挺‘朴素’。”

月舞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抱着胳膊，她那头标志性的绿色长发在头顶束成利落的丸子头，随着她审视的动作纹丝不动。她眼神扫过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锁，以及周围荒草丛生的院落，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先看看再说。” 她的站姿看似放松，实则全身肌肉都处于一种微妙的预备状态，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

“他们的意志真坚强啊！在这样……嗯，充满自然气息的环境下坚守岗位！” 星影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活力，开始他每日例行的精神鼓舞，“我相信，有这样的人和我们一起工作，我们一定会很快获得成功的！” 他脸上洋溢着过分灿烂的笑容，仿佛眼前不是破败的危房，而是什么即将建功立业的伟大据点。

瞧着他那副红光满面、干劲十足的样子，月舞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早已习惯了搭档这种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自动充能般的“乐观”。她没有接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半步，将这个“友好交流”的初始位置让给了星影。意思很明显：你来沟通。

“咚咚咚”。星影的敲门声格外热情洋溢，节奏轻快得像是上门推销保险的业务员，连带着语气里都充满了感染力：“亲爱的朋友！灰心司令应该已经告知你我们到来的消息了吧？快些把门打开，让我们见面，也让我们瞧瞧你有多么可靠！”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郊外显得格外响亮。

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吱呀”一声被拉开，大大怪那张带着几分忐忑和谨慎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他先是瞥见星影那身黑红改款礼服——剪裁合体，面料考究，既保留了礼服的帅气，又在关键部位做了强化处理，一看就是为实战精心设计的款式；他的目光随即越过星影，落到后面抱臂而立的月舞身上，少女冷若冰霜的脸庞，一丝不苟的绿色发髻，以及那双冷静眼眸，都让大大怪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这位恐怕不好应付。

几乎是瞬间，大大怪脸上挤出了一个近乎谄媚的笑容，原本挺直的腰杆不自觉地弯了几分，双手飞快地抓住星影的手，轻轻上下晃着，语气殷勤得不行：“两位可算来了！一路辛苦，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他侧身让开通路，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笨拙。

客厅里确实有一个能坐人的沙发，只是这外貌实在不怎么样，你甚至可以看见垫子下露出的一根弹簧。月舞一进来就将整个房间的内在扫视一遍，现在她的心里算是明白了：交接人不是意志坚强，而是穷。她注意到那个放在电视机桌子下方的纸箱子，里面似乎是武器。只是这些武器都是很老的款式了吧？

“资料在哪？” 月舞没有任何寒暄的兴致，直接开口，清冷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催促和一丝不耐。她看着大大怪这副窘迫的模样，内心已经开始严重怀疑，对方究竟能不能在这次任务中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大大怪正对星影挤出笑容，试图介绍：“我是大大怪将军，这位是我的下士小小怪……” 听见月舞冷硬的问话，他愣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任务的重点，连忙点头：“哦哦，资料马上拿给你们。” 他打开暗格，拿出那个牛皮资料袋，手忙脚乱地解封，把里面的纸页全摊在了桌上。

“我叫星影，她是月舞，我们是最好的搭档！” ，脸上依旧保持着富有感染力的笑容，甚至还冲有些手足无措的小小怪点了点头。他对大大怪还尚有一点兴趣。总得先思考清楚，大大怪到底能干什么吧。

然而，没等他继续开口询问更多关于大大怪在此地活动的情况，眼角的余光就敏锐地捕捉到月舞翻阅资料的动作有些不对劲：她翻资料的速度未免有些过于快了，指尖划过纸页时几乎不停留。星影知道，月舞向来细心谨慎，哪怕是一行不起眼的注释都不会放过，一个模糊的印章，她都会反复推敲。这么快的速度，只有一种可能——这资料里根本没什么有用的细节。

果然，下一秒，月舞将最后一张纸页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所以你们费尽千辛万苦就只换来这一沓废纸？” 月舞脸色依旧平静，可话里的嘲讽像冰碴子，“除了些没头没尾的能源核传说，连个大致范围都没有。这能叫‘绝密资料’？”

“怎……怎么会这样？” 星影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立刻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资料，低头快速扫视。纸上确实写的都是些星星球古代关于“能量核心”、“生命之源”的零碎传说，语句含糊，来源不明，甚至连基本的真伪考证都没有标注。他皱了皱眉，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无奈，以及对对手的轻视：“星星球国防部，就把这种玩意儿当宝贝一样锁起来？看来咱们的对手，在某些方面，也没我们想象中那么聪明和严谨。”

“我们在拿到资料后，没有看过它的具体内容……” 大大怪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明显的心虚和不知所措，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搓着手，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月舞那冰冷的目光。

“真是浪费时间。” 月舞毫不客气地下了结论，她已经彻底对这次交接失去了耐心。不再多看大大怪和那沓资料一眼，她利落地转身，径直向屋外走去。同时，她手上已经拿出一个特制的加密通讯器，准备立刻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高层。

星影依旧在屋里，看起来没一开始那么热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冷静的审视：“大大怪，看来我们离最终的成功，依旧隔着很远的距离啊。” 他顿了顿，还是试图给对方打点气，尽管这鼓励听起来也有些无力，“但是，乐观一点想吧，至少从这份资料来看，我们的对手，目前掌握的信息似乎也并不比我们多多少。”

加密通讯器投射出的惨淡蓝光，映照着月舞的脸。她以最精炼的语言，汇报了此次交接的“成果”——那叠近乎无用的传说资料，以及交接人堪忧的处境和能力。通讯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这沉默并非无声，而是如同不断加压的深海，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突然，通讯器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尖锐无比的碎裂声，像是某种水晶或陶瓷装饰品被硬生生捏爆。高层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又强行控制在某种危险的平静之下，更显其骇人。

“耗费资源，就换来这么一堆垃圾？！他是怎么筛选目标的？！还是说，他觉得自己可以随便拿点东西来糊弄我？！”

月舞沉默地听着，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她已习惯高层这种阴晴不定的脾气，尤其是当事情脱离其掌控之时。星影不知何时也已走到屋外，站在月舞身侧。他能感觉到通讯器那头弥漫开来的低气压。

短暂的沉默后，高层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已然恢复，但其中蕴含的怒意依旧涌动：

“任务不变，目标——星星球能源核。但计划调整。”

他顿了顿：“月舞，星影，你们暂时留在星星球。既然交接人对本地如此……熟悉，” 他语带讥讽，“那你们就跟在他们身边，熟悉一下这颗星球的环境。这两个人，总该有点用处，哪怕是当向导，也比他们现在展现的价值要高！”

“听着，” 高层的语气骤然转厉，带着最后的通牒意味，“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坏消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撬开任何可能的信息源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在一个月内，我要看到实质性的进展，而不是远古神话！明白了吗？！”

“是。” 月舞的回答简洁有力，没有任何犹豫。

“保证完成任务！我们会找到能源核的！” 星影立刻接口，试图用他充满信心的语调驱散一些通讯那头的阴霾，尽管效果微乎其微。

通讯戛然而止。

月舞缓缓收起通讯器，指尖微微收紧，粉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烦躁，但很快被压下。她转身，重新走向那间破旧的房屋，步伐稳定。

星影跟在她身后，轻轻吐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略显僵硬的脸颊，试图重新挂上那副乐观的面具，但眼底却多了几分真实的压力。

屋内，大大怪和小小怪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看到月舞去而复返，以及她身后神色严肃的星影，大大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月舞的目光落在大大怪身上，直接宣告了高层的决定，也宣告了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命运：

“高层指令。寻找能源核的任务，由我们直接负责。”

她的话语微顿，给大大怪消化这信息的时间，同时也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闪过的惊愕。

“而你们，” 月舞的视线扫过大大怪和小小怪，语气平淡却威压，“负责配合。今天，我们‘跟着’你们行动。希望你们对星星球的了解，能像灰心司令承诺的那样，有所价值。”

她没有给大大怪任何讨价还价或提问的机会，直接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现在，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更不引人注目的根据地。选个地方。钱都不是问题。”

大大怪张了张嘴，最终在注视下，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他意识到，他和他那伟大的将军生涯，已经彻底被卷入了更高层、也更危险的漩涡之中。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一个更加隐蔽的位置……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