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粥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带着谷物特有的温润气息，冲淡了客厅里残留的沉闷。
裴青玄盛了小半碗，放凉了些，才端出来。
沈聿已经坐直了些，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痛苦之色淡了不少，看到那碗清粥，他下意识地蹙了下眉，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神经性厌食带来的不仅是食欲不振，更有对食物本能的排斥，仿佛吞咽任何东西都是一种负担。
裴青玄把碗放在他面前，没说“吃点东西”之类的话，只是平静地陈述：“温的，好消化。”
他的语气太淡，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却奇异地让人无法拒绝。
沈聿盯着那碗粥看了几秒，粥面上还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映着客厅暖黄的灯光，有种近乎家常的暖意，他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拿起了旁边的勺子。
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动作很慢，带着明显的克制，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但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喝两口就放下。
或许是因为那碗粥真的很好喝，也或许是因为做这碗粥的人。
裴青玄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没有看他，只是拿起一本放在茶几上的医学期刊翻着，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在陪一个晚归的朋友。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沈聿喝粥的细微声响，和书页翻动的轻响。
这种安静并不尴尬，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和，沈聿喝着粥，胃里暖暖的，那种灼烧感彻底消失了，连带着心里那些翻涌的烦躁也平息了不少。
他甚至觉得，这碗寡淡无味的白粥，比他尝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熨帖。
半碗粥很快见了底，沈聿把空碗放在茶几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碗沿，忽然开口：“明天上午九点，有个董事会。”
裴青玄翻过一页书，“嗯”了一声。
“他们想把城西那块地让出去。”沈聿的声音低沉，“说是资金周转不开，不如及时止损。”
那块地是沈聿力排众议拿下来的，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在公司刚稳住的时候就敢碰那么大的项目，只有裴青玄知道，那是沈聿母亲生前很喜欢的一个地方，说过想在那里建一个有很多花的疗养院。
“你想做什么？”裴青玄问。
沈聿抬眼看他，眼底是惯有的冷冽和不容置疑：“不让。”
“那就不让。”裴青玄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需要我做什么？”
沈聿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董事会那群老狐狸，个个都想从他手里分一杯羹，城西的项目是块肥肉，他们盯着很久了。他今晚过来，一半是因为胃痛难忍，另一半，或许是潜意识里想找个地方喘口气，并没有指望裴青玄能帮上什么实际的忙。
毕竟，裴家虽然也是世交，但在商场上向来不掺和沈家的事。
可此刻，这个人就坐在那里，轻描淡写地说“那就不让”，仿佛无论他做什么决定，这个人都会在他背后支持他，做他唯一可以依靠的支点。
沈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发酸，又有些微的暖意，他别开脸，声音有些不自然：“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裴青玄没再坚持，只是合上书，那双好看的眸子就这样看着他，仿佛眸中只容得下他一人：“需要的话，随时找我。”
沈聿“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又坐了一会儿，天快亮的时候，沈聿才起身告辞，他的精神好了很多，眉宇间的疲惫淡了，又恢复了几分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气场。
“我送你下去。”裴青玄站起来。
“不用，司机在楼下等着。”沈聿换好鞋，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忽然顿住，回头看向裴青玄，“粥……很好喝。”
裴青玄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清浅一笑，像是冰雪初融：“下次不舒服，直接过来。”
沈聿的心跳漏了一拍，含糊地“嗯”了一声，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车门关上，沈聿才靠在椅背上，抬手按了按眉心，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裴青玄刚才的笑容，还有那句“别硬撑了，有我在”。
司机发动了车子，小心翼翼地问：“沈总，回公司还是回家？”
“回家。”沈聿闭着眼，声音有些沙哑。
他需要睡一会，为了明天的董事会，也为了……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悸动。
门关上的瞬间，裴青玄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走到窗边，看着黑色的轿车汇入凌晨的车流，渐渐消失不见。
【滴——检测到任务目标情绪波动稳定，对宿主依赖感轻微提升。】
【主线任务进度：1.5%。】
【啧，真是小气。】
【当然啦，这个小世界比前两个小世界，难度堪称直线上升QAQ。】
裴青玄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卧室。
一夜未眠，他眼底也泛起了淡淡的青黑，但精神还好，他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却没有立刻睡着。
脑海里回放着沈聿喝粥时的样子，还有他提起董事会时眼底的坚持，以及最后那句略显笨拙的“粥很好喝”。
双重人格，童年创伤，严重的胃病和厌食……
裴青玄轻轻叹了口气，救赎这条路，果然任重道远。
他闭上眼，刚要睡着，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滴——触发随机任务。】
【随机任务：在沈聿明天的董事会开始前，对他说“加油，我相信你”。】
【任务时限：明天上午九点前。】
【任务奖励：积分+15，解锁沈聿副人格基础信息。】
裴青玄：“……”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空，眼神有些无奈。
看来，想睡个安稳觉，是不太可能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裴青玄准时出现在沈氏集团楼下。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与周围行色匆匆、穿着职业装的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前台认识他，恭敬地打招呼：“裴医生早上好，您找沈总？”
“嗯，他到了吗？”
“沈总刚到办公室。”
裴青玄点点头，直接走向专属电梯。
沈聿的办公室在顶楼，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他刚把一份文件签好，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
看到走进来的裴青玄，沈聿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早餐。”裴青玄把保温桶放在他办公桌上，打开，里面是小份的蔬菜瘦肉粥，还有一个水煮蛋，“趁热吃。”
沈聿的目光落在保温桶上，又看向裴青玄，对方的眼底带着惯有的清冷，却又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你不用上班？”
“上午没手术，晚点去。”裴青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八点五十，“董事会快开始了？”
“嗯。”
裴青玄看着他，沈聿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神情冷肃，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只是眼底的青黑还没完全褪去，透着一股淡淡的疲惫。
他想起那个随机任务，顿了顿，开口道：“加油，我相信你。”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沈聿耳中。
沈聿握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目光深邃。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知道了。”
【滴——随机任务完成。】
【奖励已发放，沈聿副人格基础信息已解锁。】
【沈聿副人格：沈桀。】
【触发条件：主人格遭受重大精神打击或身体极度痛苦时。】
【性格特征：暴戾、偏执、缺乏安全感，对主人格排斥的事物反应激烈，对认可的人有极强的占有欲。】
裴青玄收到系统提示，没再多说什么：“我先走了，早餐记得吃。”
“嗯。”
看着裴青玄离开的背影，沈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拿起勺子，开始喝那碗粥，味道和昨晚的很像，温和，暖胃。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九点整，董事会成员陆续走进会议室。沈聿最后一个进去，神色冷冽，气场全开，这场硬仗，他必须赢。
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个说相信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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