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染上橘红。
客厅里没开灯，裴青玄坐在单人沙发上翻书，侧脸被夕阳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听到动静，他抬眸看来，眼神温和：“醒了？”
沈聿坐起身，身上不知何时盖了条薄毯，他指尖捻着毯角，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属于沈桀的记忆碎片像玻璃碴子扎在脑海里——他拽着裴青玄的手腕耍赖，埋在对方怀里。
“抱歉。”他声音有些哑，避开了裴青玄的目光。
裴青玄合上书，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没什么好抱歉的。”他顿了顿，补充道，“粥在厨房温着，要不要再吃点？”
沈聿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抬眼时眼底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流。“不用了，”他说，“我该回去了。”
裴青玄没挽留，只是看着他整理微乱的衬衫领口，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那个脆弱依赖的人从未存在过。直到沈聿走到玄关换鞋，他才忽然开口：“城西的项目，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沈聿穿鞋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夕阳恰好落在裴青玄发梢，给他镀上一层暖光，那副清润温和的样子，总让沈聿想把这光牢牢攥在手里。
“不用。”他勾起唇角，笑容里带着惯常的温柔，“我能处理好。”
关上门的瞬间，沈聿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他靠在门板上，拿出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声音很低冷得像冰：“查一下张董事最近和李氏的往来，尤其是私下接触，另外，把裴青玄近半年的行程表整理好给我。”
电话那头的助理愣了一下：“裴先生的行程？”
“听不懂？”沈聿的语气骤然沉了下去。
“是，我马上去办。”
挂了电话，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裴青玄的名字，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三个字，刚才在沙发上半梦半醒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裴青玄的指尖抚过他的额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这种感觉太危险了。
就像沙漠里的旅人遇见甘泉，一旦尝到甜头，就再也戒不掉，而他沈聿，从来不是会满足于浅尝辄止的人。
接下来的一周，沈聿果然以雷霆手段解决了董事会的麻烦，张董事与李氏私下交易的证据被匿名送到了监察部，几个跳得最欢的老董事被稀释了股份，城西项目顺利推进，整个沈氏集团都感受到了这位年轻总裁的铁血手腕。
期间裴青玄给过他一次电话，问项目进展，沈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语气带着笑意：“放心，没人能抢走我的东西。”
“那就好。”裴青玄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轻微的电流声，“周末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沈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被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包裹。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想约我？”，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温和的应允：“好，地方你定。”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向办公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少年时期的他和裴青玄，照片上的裴青玄穿着白衬衫，笑得眉眼弯弯，而他站在旁边，一脸桀骜，却偷偷攥着对方的衣角。
那是他母亲去世后最灰暗的日子里，唯一的光。
周末的餐厅选在一家私密性极好的日料店。裴青玄先到的，正低头看着菜单，沈聿走过去时，恰好看到他指尖点在三文鱼寿司那一页。
“想吃这个？”沈聿在他对面坐下，语气自然地拿过菜单，“这家的海胆更鲜，试试？”
裴青玄抬眸笑了笑：“好。”
用餐时，沈聿很自然地将裴青玄不吃的芥末都挪到自己盘子里，又把烤鳗鱼最肥美的部分夹给他，一系列动作流畅得仿佛做过千百遍，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裴青玄看着碗里堆积的食物，忽然开口：“沈聿，你不必这样。”
沈聿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眸时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怎样？”
“对我太好。”裴青玄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明，“你我都清楚，我们之间还没到这种地步。”
沈聿放下筷子，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笑容不变，眼底却渐渐沉了下去。“在你眼里，我对你的好，是装出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青玄摇头，“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我别有用心？”沈聿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青玄，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刻意放软了声音，尾音带着点委屈，像极了少年时求裴青玄别生他气的样子。
裴青玄果然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自己失言了：“抱歉，是我想多了。”
沈聿这才重新笑起来，伸手越过桌子，轻轻碰了碰裴青玄的手背，像安抚又像试探：“没关系。”
指尖相触的瞬间，裴青玄下意识地想缩手，却被沈聿轻轻按住了，对方的掌心温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眼神深邃得像漩涡，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吸进去。
“青玄，”沈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的磁性，“别对我设防，好吗？”
裴青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盛着他熟悉的温柔，可深处却藏着他看不懂的偏执。
他忽然想起沈桀说的话——“他们都想抢妈妈的地”，那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原来从未离开过，只是被沈聿用温柔仔细地包裹了起来。
他轻轻抽回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住眼底的波澜：“菜要凉了。”
沈聿看着他避开的手，眼底的温柔一寸寸冷了下去，却很快又被笑意覆盖，他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海胆放到裴青玄碗里，语气自然得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快吃吧，凉了就不鲜了。”
晚餐结束时，沈聿坚持要送裴青玄回家。车子停在公寓楼下，裴青玄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被沈聿叫住。
“青玄，”他侧过头，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下周我生日，来我家吃饭？”
裴青玄犹豫了一下。
沈聿又笑了，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就我们两个人。”
那笑容太过温柔，温柔到让人无法拒绝。裴青玄点了点头：“好。”
看着裴青玄走进公寓楼的背影，沈聿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助理刚发来的消息——裴青玄下周要去邻市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会停留三天。
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复：“把他的机票退了，就说主办方临时取消，另外，准备一份礼物，要能一直戴在身上的。”
放下手机，他盯着公寓楼亮着灯的窗口，那里住着他想要的光。
既然是他的光，就该永远只照着他一个人。
至于那层温柔的面具，只要能把人留在身边，戴多久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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