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的生日宴设在他城郊的独栋别墅。
裴青玄到的时候，暮色刚漫过雕花栏杆。庭院里的灯光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草坪上投下规整的几何阴影。沈聿穿着深灰色居家服站在玄关等他，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些烟火气。
“来了。”他接过裴青玄手里的礼盒，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掌心，像羽毛扫过皮肤，“刚炖好的汤，再等十分钟就能吃。”
裴青玄换鞋时瞥了眼客厅，果然只有两人份的餐具。水晶吊灯的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得整个空间空旷又安静，隐约能听见厨房传来的抽油烟机声。
“麻烦你了。”他说。
沈聿笑了笑，把礼盒放在玄关柜上，没打算立刻拆开：“跟我还客气什么。”他转身往厨房走，“你先坐，我去看看汤。”
裴青玄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客厅。墙上挂着几幅现代画，风格冷硬，和沈聿平日的温和气质不太搭。视线落回茶几，上面放着个黑丝绒盒子，体积不大，边角嵌着细碎的银纹，看着像装首饰的。
他没动，只是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上周助理突然通知他邻市的研讨会取消时，他就觉得奇怪。今早偶然联系主办方，才知道会议照常进行，是有人动了手脚把他的名额撤了。
除了沈聿，不会有别人。
厨房的门开着，沈聿的身影在料理台后忙碌，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低头时的侧脸轮廓，看起来有种居家的温柔。可裴青玄想起的，却是他攥着自己手腕时不容挣脱的力度，和电话里那句“把他的机票退了”的冰冷指令。
汤端上桌时，裴青玄闻到浓郁的菌菇香。沈聿盛了一碗递给他，瓷碗边缘温热：“尝尝看，按你喜欢的口味调的，没放太多盐。”
裴青玄舀了一勺，鲜美的滋味在舌尖漫开，确实是他偏爱的清淡口感。他抬眸时，撞进沈聿含笑的眼睛里，对方正专注地看着他，仿佛他脸上的细微表情比汤的味道更重要。
“很好喝。”他说。
沈聿的笑意更深了些，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却没怎么动，多数时候都在看着裴青玄吃。偶尔开口说几句话，都是关于小时候的事——他被隔壁班男生堵在巷口，是裴青玄拿着扫帚冲过来；他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摔破了膝盖，是裴青玄把他背回家。
那些被时光磨得温润的记忆，从沈聿嘴里说出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怀念，轻易就能让人卸下防备。
直到晚餐结束，沈聿才拿起茶几上的黑丝绒盒子，推到裴青玄面前。“生日礼物。”他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裴青玄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银色的手链，链条纤细，末端坠着个极小的罗盘吊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挺别致的。”他拿起手链看了看。
“戴上看看？”沈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裴青玄顿了顿，还是把手链套在了手腕上。链条贴合地绕在腕骨处，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个精致的束缚。
沈聿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快得让人抓不住。“很适合你。”他说，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吊坠，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回来。
“谢谢。”裴青玄摩挲着吊坠，忽然开口，“对了，我今天听同事说，邻市的研讨会没取消，是我的名额被撤了？”
沈聿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了笑：“可能是助理搞错了，回头我让他查查。”他语气自然，仿佛真的毫不知情，“不过这样也好，能安安稳稳陪我过生日。”
裴青玄看着他，没再说话。
客厅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沈聿放下水杯，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沉沉地看着裴青玄：“青玄，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那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沈聿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戴手链的时候，你的手指在抖。”
裴青玄确实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被看穿的警惕。他看着沈聿眼底那片熟悉的温柔，忽然觉得那温柔像一层薄冰，下面冻着汹涌的暗流。
“我只是觉得……”他斟酌着措辞，“这条手链，有点太贵重了。”
“在你眼里，我们的关系，连一条手链都不配？”沈聿打断他，语气骤然冷了下去，眼底的温柔瞬间碎裂，露出底下偏执的底色，“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这么见外了？”
他猛地伸手攥住裴青玄的手腕，正是戴着手链的那只。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和沈桀那次攥住他手腕时如出一辙。
“沈聿！”裴青玄皱起眉，想挣脱。
“别动！”沈聿低吼一声，眼神里翻涌着暴戾和恐慌，像个怕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子，“这是我送你的，戴了就是我的人！不准摘！”
话音未落，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的戾气迅速褪去，重新换上那副温和的面具，只是呼吸还有些急促。
“抱歉，”他别过头，声音有些哑，“我刚才……”
裴青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又看了看沈聿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洞彻一切的清明。
“沈聿，”他开口，声音平静，“你不必这样的。”
沈聿猛地回头看他。
“你想留住我，想让我只属于你，”裴青玄的目光落在他眼底，清晰地映出对方的惊愕，“其实不用装得这么累。”
沈聿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那层温柔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露出底下冰冷的偏执。他盯着裴青玄，像是在确认什么，过了许久，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既然被你看出来了，”他说，一步步逼近裴青玄，直到两人距离不过半尺，气息交缠，“那我就不装了。”
他抬手，指尖抚过裴青玄手腕上的红痕，动作带着占有性的温柔。
“青玄，你是我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从年少时你把我从巷口拉回来的那一刻起，你就只能是我的。”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庭院里的灯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沈聿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眼底再没有温柔，只有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裴青玄牢牢罩在中央。
裴青玄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场以温柔为饵的博弈，终于露出了最锋利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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