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里的热气丝丝缕缕漫上来，像一层朦胧的纱，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晕染得暧昧不清。
萧煜望着裴青玄垂眸饮茶的模样，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连带着那截线条利落的下颌，都染上了几分柔和。
他忽然伸手，指腹极轻地擦过裴青玄的鬓角，将一点飘落的茶沫捻去——指尖触到的肌肤温凉细腻，像上好的暖玉，让他心头莫名一痒。
裴青玄握着茶盏的手猛地收紧，骨节绷得泛白，指腹几乎要嵌进青瓷盏壁。他抬眼时，眼底已覆上一层薄冰，却在冰下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又想调戏我么？”
“哪敢。”萧煜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温凉，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笑得漫不经心，眼底却藏着执拗的专注，“只是见不得半点尘埃，污了青玄公子的清容。”
话音未落，他忽然倾身向前，两人鼻尖相抵不过寸许。裴青玄能闻到他身上龙涎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强势得像一张密网，将他整个人笼住，连呼吸都带着对方的味道。
“裴青玄，”萧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被克制的沙哑，像羽毛搔过心尖，“你对我，当真半分情意也无？”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裴青玄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连带着脖颈都泛起薄红。他后仰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远，木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要挣脱这令人心慌的靠近：“殿下请自重。”
“自重？”萧煜直起身，眼底的戏谑骤然褪去，只剩沉沉的墨色，像淬了火的钢，“我若真要讲那套君臣尊卑，此刻该叫你一声‘罪臣余孽’，把你锁进刑部大牢，而不是在这里，看你用这种眼神瞪我。”
这话像一把钝刀，精准地剖开了裴青玄极力维持的平静。他攥着茶盏的手颤抖起来，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心口翻涌的寒意，早已盖过了皮肉的灼痛。
是啊，他是罪臣之后，是萧煜一句话就能碾死的人，凭什么奢求平等的尊重？
“是我失言了。”裴青玄放下茶盏，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却掩不住尾音的发颤，“多谢殿下连日照拂，待我伤愈，自会消失，绝不碍殿下眼目。”
萧煜看着他孤绝的侧脸，那紧绷的下颌线像一柄即将折断的剑，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说不清的自嘲与疼惜：“你就这么想逃？逃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
“不是逃。”裴青玄猛地站起身，肩头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脸色发白，却依旧梗着脖子，眼底的恨意与脆弱交织，像被踩碎了翅膀的鹰，“是各归其位。殿下是金枝玉叶，我是阴沟里的鼠蚁，本就该在各自的泥沼里待着。”
“鼠蚁？”萧煜的眼神骤然凌厉，像出鞘的剑，却在看到他发白的脸色时，瞬间软了下来，“镇国公府的嫡长子，何时变得这般作践自己？”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裴青玄所有的伪装，他猛地转头看他，眼眶瞬间红透，积压了三年的隐忍、痛苦、仇恨，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咬着下唇，极力想忍住哽咽：“满门忠烈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尸骨无存！连块祭拜的碑都没有……我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我不想，也不能，让他们死后也背负着罪名……”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悲鸣，听得萧煜心头发紧，方才所有的强势瞬间溃不成军。
他几步上前，不顾裴青玄的挣扎，将人死死按在怀里，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这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化他骨子里的寒凉：“不许说这种话。”
裴青玄的挣扎骤然停住，萧煜的怀抱很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像寒冬里唯一的篝火。他有多久没被人这样抱着了？久到快要忘记被保护的滋味。
鼻尖萦绕着那曾让他厌恶的龙涎香，此刻却奇异地让人安定，他甚至忍不住，将脸往那温暖的衣襟里埋得更深了些。
“放开我……”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受了委屈的猫，没了之前的冰冷，只剩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萧煜却抱得更紧了，他低头，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青玄，别总把自己裹在冰里。我知道你怕，可我不是萧瑾，永远不是。”
裴青玄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滚烫地砸在萧煜的衣襟上，晕开一片又一片深色的痕迹。他像个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任由积压了三年的痛苦倾泻而出，连带着身体都开始发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秦风急切的声音：“殿下，查到了，城郊破庙找到了那个小吏，只是……”
萧煜皱了皱眉，极不情愿地松开裴青玄。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和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时，心头猛地一揪，那点因被打断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他脸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不像他——仿佛多用力一分，眼前人就会碎掉。
“我去去就回。”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安抚的意味。
裴青玄别过脸，避开他的触碰，耳根却红透了，声音还有点哑：“……小心些。”
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萧煜的脚步顿住。他回头望去，裴青玄正望着窗外，侧脸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泛红的眼角像沾了晨露的红梅，脆弱得让人心惊。那一刻，萧煜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要将这个人护得严严实实，让他再也不必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让他的眼泪，只在自己面前流淌。
“等我回来。”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转身大步离去时，指尖还残留着裴青玄泪痕的温热。
房门关上的瞬间，裴青玄才缓缓抬手，抚上自己发烫的脸颊，方才萧煜怀抱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烫得他心慌意乱。
他望着紧闭的房门，眼眶又开始发热，忙别过头去，却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方才被萧煜触碰过的眼角。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卷名单，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摩挲，萧煜说得对，他不能总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竹影摇曳，像极了三年前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
裴青玄握紧了拳头，眼底的脆弱被决绝取代，只是那微微泛红的眼角，还泄露着片刻前的柔软。
【系统提示：任务目标萧煜，当前好感度85（+5），征服欲5（-5）。任务进度：60%。】
机械音响起时，裴青玄望着窗外晃动的竹影，嘴角竟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温度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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