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的石屋连日来都透着暖意。季砚执总黏在裴青玄身边，要么蜷在他身侧看剑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上红绳；要么在裴青玄练剑时蹲在一旁，目光黏在他背影上，像株离不开阳光的藤蔓。
他话依旧不多，眼底的阴郁却淡了些，只在裴青玄视线离开他时，才会悄悄蹙起眉，露出几分缺爱的不安。
这日清晨，裴青玄袖中的传讯玉符突然发烫，亮起宗门急讯的光。他捏碎玉符，眉头微蹙——山下传来异动，需他亲自去镇魔台加固封印，最快也要三日才能回。
“师尊要走？”季砚执立刻抬头，刚舒展些的眉眼瞬间绷紧，起身时指尖攥住了裴青玄的衣摆，力道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多久回来？”
“三日。”裴青玄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发顶，动作比往日更柔，“乖乖待在石屋，别乱跑。凝霜剑是我的本命灵剑，我在剑里留了灵力，若遇危险，它会护你。”
季砚执没松手，反而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蹭过他衣袖上的剑穗香，声音低得像呢喃：“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镇魔台魔气重，你心魔刚稳，不能去。”裴青玄轻轻拉开他的手，却没退远，反而将凝霜剑解下，塞进他掌心，“剑在，如我在。三日一到，我立刻回来。”
季砚执攥着冰凉的剑鞘，看着裴青玄转身推门而去，直到山雾吞没那道玄色身影，才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上。石屋里的暖意仿佛随裴青玄一同消失，只剩他指尖凝霜剑的余温，勉强撑着他不至于沉回阴郁的底里。
他不知道，裴青玄刚走半柱香，石屋的空气突然扭曲，一道灰影破窗而入，带着浓郁的魔气——是祭云宗的长老，早就算准裴青玄离开的时机，专来挑唆季砚执入魔。
“小娃娃，想知道裴青玄此刻在做什么吗？”长老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抬手一挥，一道幻境光幕落在季砚执面前。
光幕里，裴青玄正站在镇魔台，可周围没有封印异动，只有数十名祭云宗弟子持剑围攻。
他寡不敌众，清寒剑被击落时，一把魔剑狠狠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溅在玄色衣袍上，像绽开的红梅。
“师尊！”季砚执猛地起身，想去冲破光幕，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回，重重摔在石墙上。
他看着光幕里裴青玄缓缓倒下，看着那些人狞笑着靠近，自己却连半步都迈不出去——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比当年被逐出师门时更刺骨。
“没用的，你救不了他。”长老笑得残忍，“裴青玄一死，再也没人给你偏爱，再也没人把你当特别的存在。你不是想独占他吗？现在他死了，你连他的尸体都摸不到！”
“闭嘴！”季砚执嘶吼着，额角的黑纹疯狂蔓延，眼底翻涌着魔气，只差一步就要彻底堕魔。
他攥紧凝霜剑，想调动灵力冲出去，可幻境里裴青玄倒下的画面反复冲击着他的心神，灵力乱得像团麻。
“既然救不了，不如入魔吧！”长老抬手，一道魔气凝成的掌风拍向季砚执心口，“入魔后，你能毁了祭云宗，能为他报仇——只要你入魔！”
掌风袭来时，季砚执怀里的凝霜剑突然亮起清辉，一道淡蓝色的灵力屏障将他护住。
可长老的修为太高，屏障瞬间碎裂，掌风落在季砚执胸口，他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摔在地上，凝霜剑也脱手滚到一旁。
他撑着石墙想爬起来，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可幻境里裴青玄的身影还在闪现。
额角的黑纹几乎要爬满整张脸，魔气在他经脉里横冲直撞，可每当魔气要侵入心脉时，凝霜剑就会亮起微光，将那点魔气逼退——是裴青玄留在剑里的灵力，在拼尽全力护他不入魔。
“该死的本命灵剑！”长老见状，抬手就要再补一掌，彻底打散季砚执的心脉。可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风破空而来，清寒剑直刺长老后心，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
“谁？！”长老回头，看到裴青玄站在门口，玄色衣袍上没有半点血迹——刚才的幻境全是假的，他接到的传讯也是调虎离山计。刚到镇魔台就察觉不对，拼尽全力赶了回来，还是晚了一步。
“伤他者，死。”裴青玄的声音冷得像冰，清寒剑在他手中舞出残影，剑风裹着霜气，瞬间将长老的魔气撕碎。不过三招，长老就被一剑封喉，尸体倒在地上，很快化作魔气消散。
解决完敌人，裴青玄立刻冲到季砚执身边，将他抱起来。少年浑身是血，呼吸微弱，额角的黑纹还在闪烁，眼看就要撑不住。他探了探季砚执的心脉，魔气已经侵入大半，只有凝霜剑的灵力还在苦苦支撑。
“砚执，撑住。”裴青玄抱着他坐到石床上，将清寒剑放在一旁，双手结印，掌心泛起金色的灵力。他知道，普通的疗伤根本没用，只有以身为祭，将自己的修为渡给季砚执，才能驱散魔气，保住他的性命。
“师尊……别……”季砚执睁开眼，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腕，眼底满是绝望，“我不要你的修为，我只要你……”
“听话。”裴青玄掰开他的手，将掌心贴在他的后心，金色的灵力顺着他的经脉涌入季砚执体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快速流失，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可看着季砚执额角的黑纹慢慢褪去，呼吸渐渐平稳，他反而松了口气。
“砚执，我不是故意骗你。”裴青玄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传讯是假的，幻境也是假的，我不会死，永远不会丢下你。”
季砚执能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在驱散体内的魔气，也能感觉到裴青玄的体温在慢慢变凉。他想推开裴青玄，却被对方死死按住肩膀。当最后一丝魔气被驱散时，裴青玄的修为彻底渡到了他身上，他的经脉突然变得充盈，可怀里的人却软了下去。
“师尊？师尊！”季砚执慌了，紧紧抱着裴青玄，手掌按在他的胸口，却再也感受不到心跳。他的声音发颤，眼泪砸在裴青玄的脸上，“你骗我……你说不会丢下我的……你起来……”
裴青玄靠在他怀里，还有最后一丝意识。他抬手，指尖轻轻擦去季砚执的眼泪，声音轻得像风：“别哭……我只是……离开一会……你要好好的……带着我的修为……好好活下去……”
话音落下，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彻底没了气息。
就在这时，裴青玄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一道淡蓝色的光裹着他的身影，渐渐升空。季砚执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空气——他怀里的人，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慢慢消失在石屋里。
【宿主任务完成！成功化解季砚执心魔，小世界稳定！正在脱离小世界……】
零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时，裴青玄最后看了一眼抱着空气崩溃的季砚执。
石屋里只剩下季砚执一人。他坐在石床上，怀里空荡荡的，可体内充盈的修为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攥紧腕上的红绳，又拿起一旁的凝霜剑，剑身上还留着裴青玄的气息。
眼底的阴郁重新漫上来，却不再是之前的绝望，而是带着执念的笃定。
他轻轻抚摸着凝霜剑的剑鞘，声音低得像承诺：“师尊，我会好好活下去。等我找到你，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思过崖的风又开始吹，石屋里的烛光摇曳，映着少年孤单却坚定的身影。他继承了裴青玄的修为，也继承了那份沉甸甸的在意，带着这份执念，在没有裴青玄的世界里，继续等着一个“回来”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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