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的风裹着寒气撞在石窗上,发出呜呜的响。
季砚执蜷缩在墙角,额角的黑纹时隐时现,心魔的低语像针一样扎在耳膜上。
可他却没再抗拒——方才裴青玄那句带着无措的“你怎么了”,像一道微光,让他隐约抓到了点什么。
裴青玄还站在原地,玄色衣袍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着——刚才季砚执眼底的疯狂和那句没说完的话,让他胸腔里莫名发闷,这种感觉比面对高阶妖兽时的紧绷更陌生,也更让他无措。
他想去扶季砚执,又怕再刺激到他,只能站着,声音放得更轻:“你先冷静些,心魔不能硬抗。”
“冷静?”季砚执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魔怔的沙哑,他撑着石墙慢慢站起来,一步步朝裴青玄走过去。
额角的黑纹随着他的脚步愈发清晰,可眼底却亮得惊人,像抓住了猎物的兽,“师尊,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给了我独一份的偏爱,让我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可你又守着师徒的规矩,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他走到裴青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裴青玄的剑穗香混着山雾的湿意,季砚执的气息里则带着心魔躁动的灼热。
裴青玄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季砚执伸手按住了手腕,那力道带着点不容挣脱的偏执,却又没弄疼他。
“师尊,你看着我。”季砚执的声音很低,带着点蛊惑的沙哑,他微微仰头,眼底的黑纹和认真交织在一起,“你说我是你带大的,说我和别人不一样,那你告诉我,你对我,真的只有师尊对弟子的在意吗?”
裴青玄的喉结滚了滚,想说“是”,可看着季砚执眼底的期待和脆弱,话却堵在喉咙里。
他想起每次季砚执受伤时自己下意识的紧张,想起送他红绳时心里的柔软,想起刚才季砚执撞墙时自己心口的抽痛——这些情绪,好像真的不止“师尊对弟子”那么简单。
可他不懂,不懂这种陌生的情绪是什么,更不懂该怎么回应。他只能皱着眉,语气带着困惑的僵硬:“你是我弟子,我自然在意你。”
“只是弟子?”季砚执追问,指尖攥着裴青玄的手腕更紧了些,额角的黑纹因为情绪激动又深了几分,“那你为什么在我被逐出师门时,会心软收回成命?为什么会特意给我送桂花糕,记得我爱吃的味道?”
一连串的问题像锤子,砸得裴青玄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看到季砚执难过时,自己也会跟着不舒服,看到季砚执期待时,就想顺着他的心意。
季砚执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猜测突然有了答案。他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扣住裴青玄的后颈,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低头吻了上去。
没有技巧,只有带着急切和偏执的触碰。季砚执的唇瓣带着心魔躁动的灼热,撞在裴青玄微凉的唇上,像火星落在雪上,瞬间烧起一片滚烫。
裴青玄彻底僵住了,眼睛睁得很大,连呼吸都忘了。他想推开季砚执,想呵斥他“胡闹”,可身体却像不听使唤——后颈被季砚执扣着的地方传来温热的触感,唇上的触碰带着陌生的震颤,竟让他生不出半分厌恶,只有满脑子的空白和慌乱。
季砚执吻得很轻,怕吓到他,也怕自己失控。他能感觉到裴青玄的僵硬,却没感觉到抗拒——没有推开,没有呵斥,甚至连身体的紧绷都带着点无措的纵容。这个发现让他心口的灼热几乎要溢出来,额角的黑纹竟因为这瞬间的满足,悄悄淡了些。
他慢慢松开手,后退半步,眼底的黑纹褪去大半,只剩下通红的眼眶和急促的呼吸:“师尊,你没推开我。”
裴青玄还愣着,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季砚执的温度,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茫然:“你……你刚才做什么?”
“我在告诉你,我想要的是什么。”季砚执的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我想要的,是这样的触碰,是不用藏着掖着的在意,是超越师徒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关系。”
他看着裴青玄依旧茫然的脸,却没再逼他,只是伸手,重新攥住他的手腕,指尖轻轻摩挲着对方的皮肤:“我知道你不懂,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明白这份在意不是师徒之情,等你愿意承认,你对我,也和对别人不一样。”
就在这时,零的声音突然在裴青玄脑海里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宿主!任务进度跳至80%!检测到关键突破——季砚执确认你对他的暗藏情感,心魔因“双向在意”出现松动!原来任务核心不是“化解执念”,是“让他确认你的心意,从而自主压制心魔”!】
裴青玄猛地回神,看向季砚执——原来刚才那陌生的慌乱和无措,是对季砚执的心意?原来季砚执的心魔,不是因为贪念,是因为怕这份心意只有自己在坚持?
他还是不懂“爱”是什么,却隐约明白,自己不想让季砚执再被心魔折磨,不想再看到他眼底的偏执和绝望。他看着季砚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没推开,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抬了抬手腕,反握住了季砚执的手。
那动作很轻,带着点生涩的试探,却让季砚执猛地抬头,眼底爆发出惊人的光亮。他看着裴青玄反握过来的手,看着对方眼底依旧存在的困惑,却没再追问——这个动作,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裴青玄的手很暖,握着他的手时,带着点剑修特有的薄茧,却安稳得让人心安。季砚执能感觉到额角的黑纹在慢慢褪去,心魔的低语也变得越来越淡——原来只要确认师尊对自己的在意不是单向的,这缠绕他许久的心魔,竟真的会松动。
石屋外的风渐渐小了,烛光映着两人交握的手,在石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季砚执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他知道,裴青玄还没懂,还没承认,可这已经够了。
只要师尊愿意握着他的手,只要这份在意是真的,他可以等。
等师尊慢慢明白,等师徒的界限被慢慢打破,等有一天,他们站在一起时,不用再藏着掖着,不用再被心魔纠缠。
而裴青玄看着季砚执眼底的光亮,心里的无措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莫名的笃定——或许他永远学不会像季砚执那样直白地表达,或许他永远不懂“爱”的具体含义,可他知道,自己会一直握着这只手,不会再让季砚执因为“怕被放弃”而陷入心魔。
零的声音还在脑海里絮絮叨叨说着“任务马上完成”,裴青玄却没再理会。
他看着季砚执的侧脸,看着烛光下那串磨得发亮的红绳,突然觉得——比起完成任务,让身边这个偏执又缺爱的少年安稳地留在自己身边,好像更重要些。
思过崖的石屋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烛光跳动的声音,和两人交握的手心里,慢慢升温的暖意。心魔未消,却已松动;心意未明,却已心照不宣。
这场因爱生执的劫难,终于在彼此的试探与在意里,露出了通往救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