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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托孤

雨落尘缘

马车在边关的风沙里颠簸了近一个月,终于抵达镇北军驻地时,苏清婉的粗布裙摆已沾满尘土,脸上也刻意抹了灰,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冰的星子。

镇北王府的朱漆大门比苏府的更显厚重,门环上的铜兽被风沙磨得发亮。守卫拦住她们时,清婉挺直脊背,声音被北风刮得有些干哑,却字字清晰:“劳烦通报镇北王,故人之女苏清婉求见。”

守卫上下打量她,见她虽衣着寒酸,眉宇间却有股难掩的气度,迟疑着入内通报。杏儿在一旁攥紧了衣角,手心全是汗——镇北王萧策是镇守西北的铁帅,性情刚烈,当年虽与苏知远同朝为官,可苏家遭此横祸,谁愿沾这通敌叛国的干系?

没想到片刻后,守卫竟快步出来,语气恭敬了许多:“王爷请您进去。”

穿过刻着军阵图的回廊,清婉远远看见正厅门口立着个身着玄色铠甲的男人。他比画像上更显威严,鬓角虽有银丝,脊背却挺得笔直,眉眼间的锐利如同常年出鞘的刀。那双眼扫过来时,清婉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匾额碎片,指尖抵着木头的棱角。

“你是谁?”萧策的声音低沉,带着边关风霜的粗粝。

清婉屈膝行礼,未等开口,萧策的目光却定在了她脸上,眉头微蹙,像是在极力回想什么。“你这张脸……”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像极了一位故人。”

清婉心头一动,抬起头时,鬓边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了绾发的玉簪。那是支羊脂玉簪,簪头雕着朵含苞的玉兰,是母亲柳清禾的陪嫁,也是她从苏府带出来的唯一一件像样的饰物。

萧策的目光落在玉簪上,瞳孔骤然收缩。他大步上前,几乎是攥住了清婉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玉簪……你从何处得来?”

“是家母遗物。”清婉忍着腕间的疼,声音陡然发颤,“家父苏知远,字明谦。”

“苏知远……”萧策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眼中翻涌着震惊与痛惜。他想起二十年前的太学,那个总爱捧着书卷、笑起来温润如玉的同窗;想起后来同朝为官,苏知远在金銮殿上为他辩解通敌诬陷时,掷地有声的那句“萧策忠勇,日月可鉴”;想起去年冬他回京述职,苏知远拉着他的手,在书房里喝到深夜,说“清婉那孩子,性子随她娘,得找个靠谱的人家”……

“苏家……”萧策的声音艰涩,“当真……”

清婉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出。她从怀中掏出那半块沾着血痕的匾额碎片,又取出父亲的信,将苏府那日的惨状、满门的鲜血、皇帝的绝情,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说到父亲被踩断的脊梁,母亲没能抓住的衣角,张嬷嬷手里那块染血的桂花糕时,她的声音哽咽,却没有哭出声,只是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青砖上。

萧策听完,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案几上,坚硬的红木瞬间裂出细纹。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昏君!奸臣!我就知祁靖渊那老贼狼子野心,苏兄忠直,竟落得如此下场!”他转身看向清婉,见她虽泪流满面,眼神却如寒刃般锐利,恍惚间竟看到了苏知远当年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模样。

“好孩子,苦了你了。”萧策的声音放缓,带着疼惜,“你父亲是我挚友,他的冤屈,我萧策若坐视不理,枉为人!”他抬手抹去她脸颊的泪,“你放心,这仇,我替你报,替苏家一百三十七口报!”

清婉屈膝欲拜,却被他扶住。萧策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想起自己与夫人陈氏成婚多年,始终没有子嗣,心头忽然涌上一个念头。

“清婉,”他郑重地开口,目光诚恳,“我与你母亲曾是远亲,与你父亲更是过命的交情。如今你孑然一身,前路艰险。我萧策虽不敢称能护你一世周全,却愿认你做女儿。从今往后,你便是镇北王府的郡主,有我在一日,便无人敢再欺辱你。”

清婉愣住了。她来西北,原是想凭父亲的旧情求一支兵马,或是一份助力,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提议。她望着萧策眼中真切的疼惜,像看到了父亲生前看她的眼神,积压许久的委屈与孤苦骤然翻涌,她再也撑不住,屈膝跪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女儿……清婉,谢父亲收留。”

萧策扶起她,眼眶微红。陈氏闻讯赶来,见清婉虽狼狈却难掩风骨,又听闻她的遭遇,心疼得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当即让人备了热水新衣,又吩咐厨房做些江南口味的点心。

当晚,镇北王府的书房亮到深夜。萧策铺开地图,指着京城的方向对清婉道:“承安王把持朝政,党羽众多,皇帝被他蒙在鼓里。我们需得等一个时机,一个能将他连根拔起的时机。”

清婉看着地图上那座金碧辉煌的都城,指尖落在“紫禁城”三个字上,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她想起父亲的血,母亲的眼,还有张嬷嬷手里那半块桂花糕。

“女儿明白。”她轻声说,眼中却燃起了火,“女儿不急,但这一天,我会等。”

窗外的风沙还在呼啸,却吹不散书房里的暖意。清婉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又按了按怀中的匾额碎片,第一次在苏家覆灭后,感到了一丝安稳。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而那笔血债,终究有要清算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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