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次日，药圃中楮墨蹲下身假装整理被溅湿的裤脚，眼角的余光却在飞快扫视四周。药圃建在半山腰，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径通向山下，萧璟山方才便是从那条路离开的。远处的山壁上爬满了暗紫色的藤蔓，叶片边缘泛着寒光，一看便知有毒，唯有东侧那片崖壁相对光秃，却也陡峭得几乎垂直，崖底云雾缭绕，望不见底。

“硬闯绝无可能。”楮墨暗自思忖。萧璟山的修为深不可测，魔域更是布下了重重禁制，以他如今被锁魂扣压制的灵力，恐怕刚走出药圃就会被察觉，只好想办法找其他的路。接下来的几日，楮墨每日都去药圃照料冰心莲。萧璟山偶尔会来，站在不远处看他忙碌，两人之间依旧沉默，只有偶尔几句带着刺的对话，像冰棱落在水面，激起短暂的涟漪便又归于平静。

药圃的清晨总是弥漫着一层薄雾，楮墨蹲在冰心莲旁，指尖轻触那晶莹剔透的花瓣。他的动作看似专注，余光却在丈量着每一寸土地。七日了，他被囚在这方寸之地已有七日，萧璟山虽未明言禁足，但那锁魂扣如影随形。

"这株长势不错。"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楮墨指尖一颤，冰心莲的叶片上顿时凝出一层薄霜。

萧璟山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三步之遥，玄色衣袍上暗纹流动，如同活物。楮墨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摆弄着花株："魔尊大人今日倒是闲适。

"本座只是来看看，你是否又在打什么主意。"萧璟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冷得刺骨。

楮墨终于站起身，转身时故意将沾满泥土的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如愿看到萧璟山眉头微蹙。"我能有什么主意？锁魂扣在身，连只蚂蚁都捏不死。"

萧璟山忽然向前一步，楮墨下意识后退，脚跟抵在了药圃边缘的石栏上。魔尊修长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劝你最好老实待着，不然我会打断你的腿让你走不出去。”楮墨心头一震，却强自镇定地扯了扯嘴角："这四周布满阵法，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中我又怎么出的去。"

深夜，楮墨躺在冰冷的石床上，辗转难眠。锁魂扣的冰凉透过腕骨传来，提醒着他阶下囚的身份。他悄悄运转体内经过药物调理后残存的微弱灵力，试图冲击锁魂扣的禁制，可每次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回来，震得他经脉隐隐作痛。

“必须找到解除锁魂扣的方法。”他暗自下定决心。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楮墨警惕地坐起身，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潜入房间，落地无声。

“谁？”楮墨低喝一声，下意识地摆出防御的姿态。

黑影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竟是一位穿着仙门服饰的青年。“楮墨仙君，属下是昆仑派弟子云尘，奉掌门之命受各派教主之托前来救您出去。”

楮墨瞳孔骤缩：“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仙君您失踪后，掌门便派人四处打探，终于得知您被魔尊掳至魔域。”云尘压低声音，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这是掌门秘制的破禁符，可暂时解除锁魂扣的禁制，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否则被魔尊发现就糟了。”

“哼”楮墨冷笑声道“四处打探我看那群人巴不得我死，笑话，当初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如今这个时候来救人不觉得好笑吗？”

云尘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仙君，当年之事是我们对不住您，可眼下救您脱身才是首要。掌门说了，只要您肯回去，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他愿当众向您赔罪。”

楮墨的冷笑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云尘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脸色变了变，但仍急切地说道："仙君，掌门深知当初对您不起，但如今魔域势大，您掌握的情报关乎整个仙门存亡啊！"

"情报？"楮墨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魂扣，"原来如此。他们不是来救我的，是来取货的。"

云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仙君误会了！掌门特意嘱咐，务必将您安全带回——"

楮墨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当年他被诬陷通魔时，仙界上上下下无一人为他辩解，更是剥他仙骨将他打入雷域承受万年九天玄雷之苦

，如今这“赔罪”二字听来只觉讽刺。他偏过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魔域的星空比仙门要暗上许多，唯有几颗孤星散发着冷光。

“不必了。还有仙君之名我可受不起”楮墨的声音冷得像药圃清晨的霜，“我楮墨还没沦落到要靠背弃自己的人来救命。”

云尘急了，往前半步：“仙君！您还在犹豫什么？留在这里就是与虎谋皮！萧璟山是什么心性，您难道不清楚？”

“他是什么心性，与仙界之人又有何干？”楮墨猛地转头，眼中淬着冰，“当年你们弃我于死地时，怎么没想过我会有今日？如今萧璟山留我一命，你们倒来扮演救世主了？”

“可……”

“滚。”楮墨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带着你的破禁符离开魔域。再让我看见昆仑的人，休怪我不念旧情。”

云尘还想说什么，却对上楮墨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位仙君的性子，看似温润，实则执拗得可怕。最终只能咬咬牙，将玉佩放在石桌上：“仙君，这破禁符您留着，或许有朝一日能用得上。属下就在山下三里外的石洞里候着，您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话音未落，云尘已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外。

楮墨盯着桌上的玉佩看了许久，那玉佩泛着淡淡的灵光，确实是昆仑秘法所制。他忽然冷笑一声，指尖一弹，玉佩便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窗外，坠入沉沉夜色中。

破禁符？他若真想走，何须昆仑假好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楮墨心头一紧，刚想躺下装睡，房门已被推开。萧璟山穿着一身月白里衣，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刚才好像有老鼠进了药圃。”萧璟山的声音比平日低哑些，“扰了你的好觉？”

楮墨扯了扯被子：“魔尊大人深夜不睡觉，难道就为了关心我有没有被老鼠打扰？”

萧璟山缓步走到石床前，弯腰捡起地上一根不属于楮墨的发丝——那是云尘刚才留下的。他指尖捻着发丝，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倒是不知道，你的老鼠还会用昆仑的清心术遮掩气息。”

楮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楮墨的指尖在被单上攥出褶皱，面上却不动声色：“魔尊说笑了，昆仑的人躲我还来不及，怎会闯到魔域来？许是风吹进来的落发。”萧璟山冷笑道“哦，那可真是太巧了。”

萧璟山捏着那根发丝凑近鼻尖，玄色瞳孔里映出细碎的光：“清心术的灵力残留至少有一个时辰，看来这老鼠倒是胆大。”他忽然俯身，月白里衣带着清冽的寒气覆下来，“你说，我该放把火，把这些藏着的老鼠都烧出来吗？”

楮墨面色不变，只是微微抬起被锁魂扣禁锢的手腕，语气讥讽：“魔尊大人既然都听到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萧璟山低笑一声，忽然俯身逼近，修长的手指捏住楮墨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那你呢？为何不跟他走？”

楮墨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冷笑：“怎么，你很失望？是觉得我没趁机逃走，少了折磨我的乐趣？”

萧璟山的眼神暗了暗，指腹在他下巴上摩挲了一下，声音低沉：“楮墨，你比谁都清楚，我若真想折磨你，根本不需要理由。”

楮墨心头一颤，却倔强地别开视线：“那魔尊大人深夜造访，到底想做什么？”

萧璟山松开手，直起身，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冽：“我只是来告诉你，昆仑派的人既然能摸进来，就说明魔域的防御有漏洞。接下来，你最好安分点，否则——”

“否则打断我的腿，让我走不出去？”楮墨嗤笑一声，“魔尊大人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威胁，不嫌腻吗？”

萧璟山眯了眯眼，忽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锁魂扣猛地收紧，灵力被压制的感觉让楮墨闷哼一声。萧璟山低头凑近他耳边，嗓音低沉而危险：“楮墨，别挑战我的耐心。”

楮墨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抬眼与他对视：“那你呢？萧璟山，你把我囚在这里，到底想要什么？”

空气骤然凝固。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楮墨走到窗边，望着山下那片沉沉的黑暗。云尘还在等他，破禁符被他扔了，可只要他想，凭他对昆仑阵法的了解，未必不能带着云尘找到别的出路。

楮墨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锁魂扣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他忽然想起萧璟山刚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情绪，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半个时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经能翻云覆雨，如今却连最简单的符咒都画不出来。他转身回到石床，重新躺下，却再也睡不着。窗外的风声里，似乎夹杂着极远的打斗声，又似乎只是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推开。萧璟山走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没去？”他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楮墨闭着眼，没应声。

萧璟山走到床边，俯身看他。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楮墨脸上，映出他紧抿的唇线。

“云尘跑了。”萧璟山忽然说，“影卫追丢了。”

楮墨的睫毛颤了颤，依旧没睁眼。萧璟山“罢了，明日你与我一同去一趟妖族。”楮墨没应声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萧璟山将门无声的合上对着黑影道“给我好好的盯着他，任何一举一动及时向我汇报。”影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