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此次事件后，萧璟山带着楮墨回到魔族后，对他的态度愈发冷淡。曾经一周一次的探望逐渐拉长到一月一次，楮墨被幽禁在孤寂的宫殿里，每日只能望着窗外那片一成不变的魔域天空，心中的绝望如同藤蔓般疯长。直到那天，他无意中听到魔侍的议论，才知晓萧璟山即将迎娶魔族公主的消息，这个消息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穿了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楮墨自嘲般“他迎娶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是好痛啊”曾经的誓言此生非你不娶，如今就是个笑话，楮墨靠在冰冷的殿柱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他望着殿外飘落的魔樱花瓣，那红色像极了萧璟山当年为他染的发带，如今却成了刺目的喜红。囚印突然在肩胛处剧烈灼烧，他痛得闷哼出声，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婚期前三天，萧璟山来了。

他站在殿门口，玄色衣袍上沾着些微金粉，是新制礼服上的纹样。楮墨背对着他，听见他说：“大婚当日一定要来，有惊喜给你”。楮墨猛地回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惊喜？”他笑了，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萧璟山，你当年说‘此生非我不娶’时，也是这么骗自己的吗？”

“当年说过什么我早已忘记，还有是你为了一己之私在大婚当剥了我的天魔丹亲自了结了一切”萧璟山声音冷淡，萧璟山的一字一句如刀在他的心口刺下遍布鲜血，“我没有，不是的”

“不是的？”萧璟山往前逼近半步，玄色衣袍上的金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像撒了把碎冰，“那当日断崖谷上，是谁举着仙剑，对着我心口刺下来的？是谁在我魔气溃散时，亲手剜出我的天魔丹，说‘此物留着是祸害’？”

楮墨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画面猛地冲破记忆的闸门——断崖谷的雷光，萧璟山染血的玄袍，还有自己说出口的“我与魔族余孽恩断义绝”。

楮墨的呼吸骤然停滞，那些被他用尽全力埋葬的画面在萧璟山的质问里炸开，每一个碎片都带着淬毒的尖刺。他看着萧璟山眼底翻涌的寒意，那里面曾盛满了对他的偏执与温柔，如今只剩下冰封的恨意。

“我……”他想要辩解可当日所以知晓事件的人都被下了禁术不能透露半分否则便要承受腕骨噬心之痛，喉咙却像被魔域的瘴气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那日断崖谷的真相被层层迷雾裹着，可举剑的是他，剜丹的是他，说狠话的也是他，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去说不出口，他的否认都成了苍白的徒劳。

萧璟山冷笑一声，玄色衣袍扫过殿门的阴影，转身时金粉簌簌落下：“大婚那日，你若不来，这囚印便会让你尝遍神魂俱裂之痛。”

殿门沉重的合拢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最终归于死寂，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楮墨的心上。萧璟山最后那句话，带着冰冷的命令和刻骨的威胁，彻底将他推入了深渊。他跌坐在地，冰冷的玉石地面寒气刺骨，却远不及心口那片冻土来得绝望。

“神魂俱裂之痛……”楮墨喃喃重复着，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肩胛处的囚印不再是灼烧，而是变成了一种阴毒、持续的啃噬，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虫蚁钻入骨缝，贪婪地吸食着他的骨髓和灵力，带来一种深入灵魂的酸麻和锐痛。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痉挛。

“我没有……不是我……”他徒劳地对着空寂的宫殿低语，每一个字都像在撕扯喉咙。断崖谷那日的画面，被萧璟山冰冷的质问彻底激活，如同最残酷的梦魇在他眼前轮番上演。

——狂风猎猎，断崖谷上乌云压顶，电蛇狂舞。他确实举起了剑，剑尖直指萧璟山的心口。萧璟山玄色的衣袍被血浸透，眼神里有震惊，有碎裂的痛楚，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而他……他记得自己手腕上那时缠绕着一条无形的、带着剧毒的锁链，操控着他身体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音节。他像一个被牵线的木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透萧璟山的胸膛，剜出那枚光华流转的天魔丹。那句“我与魔族余孽恩断义绝”更是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从他口中吐出，却并非他的本意！剜丹是为了保住萧璟山最后一丝生机，那句“恩断义绝”，是说给埋伏在暗处的眼线听的。

可这千般苦衷，万般无奈，都被那该死的禁术死死封禁。每一次试图吐露真相，腕骨便传来噬心般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骨头生生碾碎。他尝试过无数次，每一次都痛得昏死过去，醒来后只剩下更深的绝望。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在萧璟山眼里，他就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背叛者，亲手将他推入地狱的刽子手。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信我……”泪水无声地滑落，混着额角的冷汗，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他蜷缩起身体，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囚印之痛和剜心之悔。掌心的伤口早已麻木，肩胛处的折磨却愈发清晰，提醒着他三日后将要面临的酷刑。

大婚之日，终究还是来了。

魔域的天空似乎也比往日更暗沉了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喜庆又肃杀的氛围。远处隐约传来喧嚣的乐声和欢呼，像钝刀子割着楮墨的神经。

囚印的感应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它不再仅仅是疼痛，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枷锁，牵引着他，逼迫着他。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攫住了他的身体，将他从冰冷的地面拖拽起来。他踉跄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囚印的力量粗暴地驱动着他僵硬的四肢，朝着喜乐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像一个被设定好路线的傀儡。沿途的魔侍看到他，纷纷避让，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鄙夷，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他身上的旧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形容枯槁，与这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魔宫格格不入。

最终，他被那股力量牵引着，停在了举行大婚典礼的宏伟殿堂之外。巨大的殿门敞开着，里面灯火辉煌，人影幢幢，觥筹交错。他看到了高台之上，身着玄底金纹、华贵无比婚服的萧璟山。那身刺眼的喜服，每一道金线都像在灼烧楮墨的眼睛。萧璟山身侧，站着一位同样盛装、容貌昳丽的魔族公主，她微微垂首，带着新嫁娘的娇羞。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而他的到来，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冰，瞬间让靠近殿门附近的热闹气氛凝滞了几分。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带着惊诧、探究和毫不掩饰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