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月余,楮墨已能下地行走,只是每一步都牵扯着未愈的伤口,走得极慢。
这日午后,他扶着石壁在牢内踱步,忽然听见地牢入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是萧璟山那沉稳得近乎压抑的步子,倒像是……
他抬眼望去,只见魔族公主提着食盒,正沿着石阶一步步往下走。她身上的披风沾了些雪,走到牢门外时,鼻尖已冻得通红。
“你怎么来了?”楮墨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他被囚以来,第一次对萧璟山之外的人开口。
公主将食盒放在地上,指尖在盒盖上顿了顿:“听闻你能走动了,给你带了些清粥。”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楮墨盯着她,眼底的冰似乎裂开一丝缝:“萧璟山让你来的?”
“不是。”公主摇头,将食盒推到铁栅边,“是我自己想来。”
楮墨没动,只是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牢内的寒气似乎被驱散了些,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冷。“你不必假好心,我楮墨还不至于要靠魔族的施舍活命。”
公主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慢慢收回,指尖泛白:“我知道你恨我们……可你总得吃东西。”
“恨?”楮墨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我更恨我自己,当初若不是我心软,怎会让萧璟山有机会将你掳来这魔域,又怎会让他……”他话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口,目光落在公主眼角那道早已淡去的红痕上,语气沉了几分,“他待你,不好?”
公主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我是魔族公主,他是魔域之主,我们本就该如此。”
“如此?”楮墨往前走了两步,铁栅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守着一座空殿,看着他日日往地牢跑,这就是你想要的?”
公主猛地抬头,眼眶微微发红:“这与你无关!也该走了。”
就在这时,地牢入口传来脚步声,萧璟山的身影出现在石阶尽头。他看到牢门外的公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带着寒意,比地牢的寒气更甚。
公主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我……”
“回去。”萧璟山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我再说一遍,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公主咬着唇,没再说话,转身快步往上走。经过萧璟山身边时,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血腥味,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萧璟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入口,才将目光转向牢内的楮墨,眼神冷得像要结冰。“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
楮墨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畏惧:“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萧璟山,你永远也赢不了。”
萧璟山没说话,只是转身对侍卫吩咐了一句:“看好他,不许任何人再靠近。”
说完,他转身离开,玄色的衣袍扫过石阶上的积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寝殿内,公主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重新飘起的雪花,发了很久的呆。侍女进来禀报,说殿下命人将地牢的守卫加了一倍,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台上凝结的冰花。
她知道,萧璟山是怕她再去地牢,怕她和楮墨有过多牵扯。可他不懂,她去那里,不是为了楮墨,而是想看看,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甚至不惜与整个魔域为敌也要留下的人,究竟有什么魔力。
也想看看,自己究竟在他心里,算什么。
雪越下越大,将整个魔域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公主望着窗外,忽然觉得,这魔域的冬天,或许永远都不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