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太和殿的梁柱投下森冷的阴影，百官的叩拜声像沉重的鼓点，敲在金砖上，也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安王跪在正中央，玄色朝服的下摆沾着点泥泞——那是他从大理寺被押来时，挣扎着不肯走，被侍卫拖拽留下的痕迹。 "陛下！安王私通敌国，证据确凿，请陛下大义灭亲，以正国法！"刑部尚书高举着卷宗，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卷宗上的"罪证"我看过，几封所谓的"密信"，笔迹模仿得再像，也藏不住模仿者不懂安王习惯在句末画小勾的破绽。可此刻，附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要将那个单薄的身影吞没。 安王始终低着头，我却能想象他紧抿的嘴唇，倔强的下颌线——像当年在围场，他被诬陷偷了先帝的玉扳指，也是这样，宁肯被关在柴房，也不肯说一句软话。 "都闭嘴。" 我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满殿的喧嚣。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跪在地上的安王，他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我从御座上走下来，龙袍的拖尾扫过冰凉的金砖，发出细碎的声响。走到安王面前时，我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正好将他完全挡在身后。 百官的目光落在我背上，有惊愕，有不解，有隐晦的愤怒。可我看着他们，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安王替我挡下刺客的刀，血染红了我的半件衣袍，他却笑着说"陛下别怕"。 如今，该换我了。 "刑部尚书说证据确凿，"我接过那份卷宗，随手扔在地上，朱笔从袖中滑出，被我捏在手里，"那朕倒想问问，安王镇守雁门关五年，击退外敌十七次，护得北境百姓安居乐业，这份军功，算不算证据？" 没人敢答话。 "他每年将王府俸禄分一半给边关将士，自己穿洗得发白的旧衣，这份心，算不算证据？"我往前走了两步，朱笔的笔尖几乎要碰到刑部尚书的鼻尖，"还是说，在诸位眼里，只有这些捕风捉影的纸片，才算证据？" 刑部尚书的额头渗出冷汗，连连后退："陛下息怒，臣......臣只是......" "只是想趁他不在京城，就往他身上泼脏水？"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些曾受过安王恩惠、此刻却沉默不语的大臣，"朕告诉你们，安王是朕的亲弟弟，是这大启的功臣！他的为人，朕比谁都清楚！" 我转过身，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安王。他的手很凉，微微发颤，掌心的薄茧硌得我生疼。"起来。"我对他说，声音放软了些，"有朕在，谁也动不了你。" 他看着我，眼里像落了星子，亮得惊人，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只是用力攥紧了我的手。 "从今日起，"我重新转过身，面对百官，声音响彻大殿，"谁再敢无凭无据诬陷安王，以谋逆论处！" 朱笔在空中划过，落下的瞬间，满殿死寂。 退朝时，安王一直跟在我身后，走出太和殿的那一刻，他忽然拉住我的衣袖，声音带着点哽咽："陛下......" "别说话。"我打断他，牵着他往御花园走，"去看看你去年种的那棵枇杷树，该结果了。"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我知道，今日这番举动，定会引来非议，甚至可能被史官写进史书，说我偏袒亲贵，不顾国法。 可那又如何？ 比起这些，我更怕看到他受委屈，怕他像当年那样，独自扛着所有的污蔑和指责，怕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这龙袍加身，坐拥万里江山，于我而言，最大的意义，不过是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挡在他身前，说一句： "有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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