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熠星的生日在初冬,南京的风已经带上了凛冽的寒意,刮在脸上像细针扎。但他租住的公寓里却暖融融的,客厅的暖光灯把每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茶几上摆着刚切好的水果和几样精致的小蛋糕,是他特意从常去的那家甜品店订的。
“人都到齐了?”蒲熠星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额角还带着点薄汗。他今天做了几道拿手菜,蒸腾的热气让镜片蒙上了层白雾。
“就差你家那位了。”说话的是他同系的师兄,笑着冲门口努努嘴,“说曹操曹操到。”
门锁轻响,郭文韬推门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简洁的礼盒。他穿了件深棕色的羊毛大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米色高领毛衣,衬得脸色愈发清俊。
“生日快乐。”他把礼盒递给蒲熠星,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两秒,才转向客厅里的其他人,“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客厅里一共坐了五个人,都是他们俩共同认识的朋友——有蒲熠星的研究生同学,有郭文韬在学术会议上结识的伙伴,都是些知道他们关系、且从未说过闲话的人。
“快坐快坐,文韬哥。”一个女生热情地招呼他,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个空位,“蒲哥念叨你一路了,说你爱吃的松鼠鳜鱼得等你来了再下锅。”
郭文韬刚坐下,蒲熠星就端着杯热可可走过来,塞到他手里:“先暖暖手,外面很冷吧?”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带着厨房的温度。
郭文韬低头抿了口热可可,甜香混着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心里那点因赶路而起的焦躁慢慢散了。他抬眼看向厨房,蒲熠星正系着围裙忙碌,背影在暖光里显得格外柔和。来的路上他还在犹豫,可此刻看着这满室的烟火气,忽然觉得那些犹豫都显得多余。
晚饭吃得热闹。蒲熠星做的松鼠鳜鱼酸甜适口,鱼肉嫩得一抿就化;郭文韬带的那瓶红酒单宁柔和,很适合这样的场合。大家聊着最近的学术进展,吐槽学校里的趣事,偶尔有人提起学术圈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都被其他人不动声色地岔开了。
吃到一半,蒲熠星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客厅里的喧闹声渐渐停了,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了然。
“有件事,想跟大家说一下。”蒲熠星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个人,最后落在郭文韬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坦荡的认真,“我和文韬,不只是朋友。”
空气安静了几秒,暖光灯的光晕在每个人脸上流动。
郭文韬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有惊讶,有好奇,但更多的是平和。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蒲熠星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
没有想象中的哗然,也没有尴尬的沉默。最先打破平静的是那个女生,她“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上次在西湖学术会,我看见蒲哥帮你拎包,那眼神,藏都藏不住!”
蒲熠星的师兄笑着端起酒杯:“早该说了。你们俩啊,每次开会坐一起,那氛围,旁人插都插不进去。祝你们……嗯,越来越好。”
“对,越来越好!”其他人纷纷附和,举起杯子碰在一起,清脆的碰撞声里没有半分勉强。
郭文韬看着眼前这些真诚的笑脸,心里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忽然落了地。他原本以为公开会是件需要鼓足勇气对抗全世界的事,却没想到在这些真正在意他们的人面前,竟如此自然。
“其实……”郭文韬放下酒杯,声音清晰,“我们不光想在你们面前说开。”
蒲熠星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伸手,在桌布下轻轻握住了郭文韬的手,指尖相扣的瞬间,两人都感觉到了彼此掌心的温度。
“我们想正式公开。”蒲熠星接过他的话,语气坚定,“不用藏着掖着,不用在开会时刻意坐远,不用看见熟人就松开手。”
客厅里的热闹劲儿淡了些,大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想好了?”蒲熠星的师兄皱了皱眉,“现在外面那些闲话还没停,这时候公开,怕是会引来更多麻烦。学校那边,还有项目评审……”
“就是因为没停,才要公开。”郭文韬轻轻挣开蒲熠星的手,身体微微前倾,“我们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躲?那些人用流言蜚语攻击我们,不就是觉得我们不敢承认吗?”
他想起上周系里开会,主任旁敲侧击地劝他“注意影响”,说“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想起蒲熠星那篇被刁难的论文,审稿意见里那句“治学先修身”的诛心之语。那些藏在“为你好”背后的偏见,像无形的枷锁,勒得人喘不过气。
“可你们是搞学术的,名声很重要。”另一个朋友低声说,“万一被媒体盯上,乱写一通……”
“名声是靠成果挣来的,不是靠藏着掖着换来的。”蒲熠星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我和文韬合作的论文下周一见刊,下个月还有个跨学科项目要启动。我们用成果说话,比什么都强。”
他看向郭文韬,眼神亮得惊人:“我不想以后别人提起我们,先说‘那两个关系不正常的’,再说‘他们学术做得不错’。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们先是优秀的学者,然后,我们是相爱的人。这两者不冲突,也不该被贬低。”
郭文韬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热又酸。他一直知道蒲熠星比他更果敢,却没想到这份果敢里藏着这么深的执拗——不是对世俗眼光的挑衅,而是对他们感情的尊重。
客厅里安静了很久,只有暖光灯发出细微的嗡鸣。
“行。”蒲熠星的师兄先点了头,语气带着点感慨,“你们想好了就行。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比如联系相熟的媒体,或者整理一些澄清的资料,我们都能搭把手。”
“对,我们帮你转发!”那个女生立刻响应,“我认识几个科普博主,他们说话很有分量,可以帮忙正正风气。”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出起主意。有人说可以先在各自的学术社交账号上发声明,有人建议联合几个支持他们的教授一起发声,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只是这一次,多了份沉甸甸的郑重。
郭文韬看着身边的蒲熠星,他正低头听着朋友的建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忽然伸出手,在桌布下重新握住了蒲熠星的手。
这一次,蒲熠星没有动,只是指尖微微用力,回握了他一下。
窗外的风还在呼啸,可公寓里的暖意却仿佛更浓了。郭文韬知道,公开的路一定不会好走,那些潜藏的偏见和恶意或许会因此变得更加汹涌。但此刻,看着身边人的笑脸,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样就很好。
他们不必再躲在深夜的视频里说情话,不必在校园里擦肩而过时假装不熟,不必在听到流言时只能沉默。他们可以像所有相爱的人一样,坦然地站在一起,用最真诚的姿态,告诉世界他们的存在。
蛋糕被端上来时,蜡烛的火苗在暖光里轻轻摇曳。蒲熠星闭上眼睛许愿,郭文韬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阴影,在心里默默说了句: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