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饵

储物间的木门薄得像层纸，白芮母女的对话顺着门缝钻进来，每一个字都带着黏腻的恶意。姜野蹲在行李箱旁，指尖划过帆布包外侧磨出的毛边，那里藏着那块龙纹玉佩，冰凉的玉质隔着布料硌着掌心，像枚沉默的印章。

定位器屏幕还亮着，沈倦发来的消息停留在那行字上：【林娇娇爸爸的公司，在偷偷拍卖文物。】她按亮手机，浏览器里还存着下午查的资料——林氏集团旗下的拍卖行上个月刚因“程序瑕疵”被暂停营业，负责人林国栋的名字旁标注着“涉嫌走私”，照片上的男人嘴角有颗黑痣，笑起来时像条蓄势的蛇。

门板突然被敲响，白芮的声音裹着假意的关切：“姜野，你没事吧？刚才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姜野把定位器塞进枕头下，拉开门时，正撞见白芮往屋里瞟的眼神。“我没事。”她侧身让白芮进来，目光落在对方攥着的手机上，屏幕反射的光里，似乎是和谁的聊天界面。

“我妈就是脾气急，”白芮把一杯水放在矮桌上，塑料杯底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其实她挺喜欢你的。对了，你认识沈倦多久了？他好像对你……”

“不熟。”姜野打断她，拿起桌边的旧课本翻着，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纸条，是母亲写的便签，字迹清秀：【玉匣龙纹与《考工记》所载吻合，需找沈教授核对纹样。】沈教授，应该就是沈倦的爷爷沈知远。

白芮的目光在便签上顿了顿，突然笑道：“说起来，周末林娇娇家的拍卖会，你要不要去？我托人弄到了两张票，听说有好多宝贝呢。”

姜野握着便签的手指紧了紧。这试探来得太巧，像是早就备好的饵。“不去了，”她把便签夹回课本，“我周末要整理东西。”

“整理什么呀？”白芮追问着，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去看看嘛，就当散心了。再说，沈倦说不定也会去呢？”

这句话让姜野心头一跳。抬眼时，正看见白芮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纸条，上面似乎印着拍卖行的logo。她突然想起沈倦说的“文物拍卖”，指尖在课本封面轻轻敲了敲：“再说吧，我还没想好。”

白芮还想说什么，客厅突然传来她妈妈的喊声，说有电话找她。白芮应声出去，关门的瞬间，姜野瞥见她手机屏幕亮了下，锁屏壁纸是林娇娇搂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那男人嘴角的黑痣在光线下格外显眼。

夜渐渐深了，储物间的窗户对着后巷，垃圾桶散发的馊味混着夏末的潮湿飘进来。姜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像在看幅模糊的地图。沈倦的定位器放在枕边，屏幕偶尔闪过微弱的光，像颗遥远的星。

她想起下午在消防通道，沈倦说爷爷到死都在念叨对不起她父母。那时他的喉结滚动着，下颌线绷得很紧，手腕上的表链反光晃了她的眼——和照片里沈知远戴的那块一模一样，表背刻着的“知远”二字，该是老一辈人的风骨。

凌晨三点，定位器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弹出新消息：【林氏拍卖行的预展清单里，有件“明代龙纹配饰”，编号073。】后面跟着张模糊的图片，配饰的纹样虽然不清，但轮廓和她那块玉佩惊人地相似。

姜野猛地坐起身，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母亲的便签、沈知远的照片、林氏的拍卖清单，这些碎片突然在脑海里拼出个模糊的形状。她摸出玉佩，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看，龙纹的鳞片间似乎藏着细小的刻痕，像是某种密码。

手机突然亮起，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只有一张照片——林国栋站在个玻璃展柜前，柜里的东西被红布盖着，露出的边角赫然是龙纹。照片下方写着行字：【周六下午三点，老地方等你。】

发件人是谁？是陷阱，还是另一条线索？姜野捏着手机，指腹蹭过屏幕上林国栋的脸，突然想起白芮手机里的合影。或许，从白芮那里能套出点什么。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她终于有了决定。拉开窗帘，晨光穿过铁栅栏，在地上投下参差的影子，像排等待破译的密码。她拿起定位器，按了下侧面的按钮，发送了条消息：【周末的拍卖会，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