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土之下的心跳

姜野的靴跟在雪地上碾出半寸深的凹痕，蛇形图腾在试管壁上亮得发烫，像要烧穿防水袋钻进掌心。沈倦已经将战术背囊甩到她肩上，里面的压缩饼干和信号弹撞出细碎的声响，他自己则扛起金属箱往松树林更密的地方退：“向北是永久冻土层，那里有实验室的紧急通道。”

“你怎么确定？”姜野扣动扳机，子弹擦过屏障边缘，将一颗飞来的燃烧弹击落在雪地里，腾起的白雾瞬间被寒风扯散。她后颈的图腾突然发烫，与沈倦后颈的疤痕泛起同样的红光，就像两个共振的信号源。

沈倦突然拽着她往左侧翻滚，刚才站立的地方立刻被一串穿甲弹打成蜂窝状。他压在她耳边低吼：“我父亲的考察笔记里画过，冻土带下面有个废弃的地热站，通风管道能直接通到实验室B区。”话音未落，屏障边缘的金光突然剧烈波动，追兵的子弹已经穿透了薄弱处，在雪地上炸出点点焦痕。

“屏蔽装置撑不了五分钟。”姜野摸出最后一枚手雷，拔掉保险栓往雪尘里扔。爆炸声混着金属扭曲的脆响传来时，她突然注意到追兵制服上的蛇形图腾——倒刺的数量正在增加，像是某种等级标识。

沈倦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冻土带边缘跑，金属箱的恒温装置发出垂死的嗡鸣，零下五度的低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活性细胞不能超过零度！”他的声音被风雪撕得支离破碎，姜野却看见他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正滴在箱壁上，与那些冷凝水融成淡红色的细线。

脚下的雪地突然变得坚硬，靴底踩在上面发出冰裂的脆响。姜野低头时发现冻土带的表层结着层蓝黑色的薄冰，冰面下隐约能看见金属管道的轮廓。“是地热站的散热管。”沈倦从背包里翻出工兵铲，猛地插进冰层缝隙，“这里的土壤有辐射残留，克隆体的基因信号会被干扰。”

工兵铲撬动冰层的瞬间，姜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奇怪的嘶鸣——像是某种生物被灼烧的声音。她回头时看见最前面的追兵正捂着脸倒在雪地里，制服上的蛇形图腾在冒烟，而他们裸露的皮肤正以诡异的速度干瘪，像被抽走了所有水分。

“是辐射在分解他们的基因链。”沈倦的工兵铲已经撬开半米宽的冰洞，里面涌出的热流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这些追兵根本不是人类，是基因改造的合成体。”

姜野突然想起27号喉咙里的破碎音节。她将活性细胞试管塞进内衣夹层，体温透过布料渗进管壁，蛇形图腾的光芒渐渐稳定下来。“双血密钥不只是激活细胞，”她抓住沈倦递来的绳索，“是要我们的基因序列，才能打开休眠舱的锁。”

冰洞下方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像是某种机械装置被热流唤醒。姜野顺着绳索往下滑时，后颈的图腾突然刺痛，她低头看见沈倦的手腕伤口正贴着自己的手背，两种血液在绳索的纤维上凝成细小的血珠，坠落时在半空划出红色的弧线。

落地的瞬间，地热站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纵横交错的金属管道，管壁上结着厚厚的白霜，却在靠近某个方向时迅速融化。“温度梯度异常，”沈倦的战术手电扫过管道上的压力表，“B区的休眠舱一定在释放热量维持低温。”

管道深处传来液体流动的声音，像是某种营养液在循环系统里奔涌。姜野突然注意到管道接口处的密封垫——上面印着的星图和屏蔽装置底部的图案完全吻合，只是北极星的位置多了道月牙形的刻痕。

“是我母亲的标记。”她伸手去摸那道刻痕，指尖刚触到金属表面，整个管道系统突然震动起来，应急灯的光芒变成刺眼的红色。“有人远程启动了自毁程序！”沈倦拽着她往管道分叉口跑，“五分钟后这里会被地热熔浆淹没！”

穿过三道气闸门时，姜野的靴底踩到了某种黏腻的液体。战术手电的光束下，地面上散落着许多透明的培养舱碎片，碎片里残留的淡绿色液体正在蒸发，空气中弥漫着克隆体自毁时特有的腥甜。

“27号来过这里。”她蹲下身捡起块较大的碎片，上面还沾着半片白大褂布料，边角绣着的“晚”字已经被灼烧得发黑。

前方突然传来舱门解锁的嘶嘶声，红色应急灯的光芒里，一道巨大的金属门正在缓缓升起，门后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成排的休眠舱，玻璃罩上凝结的白霜正顺着舱壁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沈倦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往后退，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最左侧的休眠舱——玻璃罩上用血写着个歪歪扭扭的“野”字，而舱内漂浮的身影有着和姜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额角多了块芯片接口的疤痕。

“是你的克隆体。”沈倦的声音有些发紧，“影子总长一直在复制你。”

姜野的指尖突然抚上自己的额角，那里光滑一片。她摸出那枚碎镜片，背面的坐标在应急灯光下泛着银光，B区的标识旁画着个极小的蛇形图腾，图腾的眼睛位置被人用指甲刻了道竖痕。

金属门完全升起的瞬间，所有休眠舱的玻璃罩突然同时雾化，只有最中间的那台还保持着透明——舱内漂浮的不是克隆体，而是个蜷缩的婴儿，脐带连接着复杂的营养管，皮肤下隐约能看见淡金色的血管，像有星光在血液里流动。

“种子。”姜野的呼吸突然停滞，活性细胞试管在掌心发烫，管壁上的蛇形图腾正与舱门上的印记产生共鸣，“27号说的种子，是个孩子。”

沈倦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两人的指尖同时按在舱门的感应区。两种血液渗进金属表面的瞬间，婴儿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里映出的不是姜野或沈倦的脸，而是片旋转的星图，与屏蔽装置底部的图案完美重合。

地热站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管道爆裂的脆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姜野看着舱内婴儿额角的印记——那是个融合了蛇形图腾与星图的符号，一半像她枪身上的“野”字，一半像沈倦后颈的疤痕。

“他是双血密钥的载体。”沈倦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颤抖，“我父亲和你母亲，早就预料到今天。”

休眠舱的玻璃罩开始出现裂纹，婴儿突然朝他们伸出小手，掌心的纹路在营养液里缓缓展开，像张微型的地图。姜野突然明白27号没说完的话——不是“母亲藏”，是“母性藏”，藏在血脉最深处的本能，才是解开所有密码的钥匙。

热流裹挟着岩浆的气味从管道深处涌来时，姜野将活性细胞试管贴在玻璃罩上，看着里面的淡红色液体顺着舱壁渗入婴儿的脐带。她和沈倦的血正在婴儿体内交融，像两簇终于汇合的火苗，在即将崩塌的冻土之下，点燃了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