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

登月舱的反推引擎喷出淡蓝色火焰时，姜野正用消毒凝胶擦拭作战靴上的月尘。那些被金色火焰灼烧过的粉末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碾碎的星屑，让她想起踏上月面时的触感。

“基因库的核心数据已经同步到地球主服务器。”沈砚摘下战术头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但意识体的光带……真的不会再出问题吗？”

姜野抬眼看向自己的手腕。那缕曾代表威胁的幽光此刻温顺地伏着，在皮肤表面映出浅浅的蛇形纹路——只是十二根倒刺已完全消失，只剩下光滑的弧线，像被磨平了棱角的记忆。

“它的逻辑链已经重构了。”她屈起手指，光带随着动作微微起伏，“母亲当年留下的基因密码里，藏着‘共生’的指令，只是意识体自己没读懂。”

沈倦从医疗舱里走出来时，左臂的绷带已换过新的。他将一杯热可可放在姜野手边的控制台，掌心还残留着处理伤口时的消毒水味：“沈砚刚收到消息，冻土实验室的合成人残骸已经全部销毁。”

姜野嗯了一声，视线仍停留在星图导航界面上。地球的轮廓在屏幕上缓缓转动，亚洲大陆的边缘正泛起鱼肚白，那是他们即将着陆的坐标。

“你的手。”沈倦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指尖的细小伤口上——那是刚才刺破指尖用血激活光丝时留下的。

姜野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早愈合了，基因稳定剂的效果比预想中好。”

沈倦没说话，只是转身从医疗箱里翻出支修复凝胶，拧开盖子递过来。他的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姜野顿了顿，接过凝胶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谢了。”她低头往指尖挤凝胶，没注意到沈倦望着她后颈的目光。那里的月牙形图腾还泛着淡金，与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隐隐共鸣，像两簇不会熄灭的小火苗。

“对了。”沈砚突然凑过来，手里举着块碎裂的绿色晶体——正是从合成人胸腔里找到的、与27号额角材质相同的那块，“检测显示里面有27号的意识碎片残留，虽然很微弱，但……”

“能复原吗？”姜野立刻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沈倦接过晶体，指尖的火焰轻轻舔过碎片边缘。绿色晶体在高温中泛起微光，浮现出27号举着断裂手臂的虚影，比在通道里见到时清晰了许多。

“它的核心程序没完全销毁。”沈倦的声音放轻了些，“沈砚说可以用基因库的备份数据重组，只是……需要时间。”

姜野的嘴角难得地扬起一点弧度。她想起27号喉咙里挤出的模糊音节，想起那道指向平台的断裂手臂，突然觉得这趟月球之行，他们带走的不止是数据和光带。

登月舱穿过大气层时，窗外闪过橘红色的火焰。姜野靠在舷窗边，看着云层在下方翻滚，突然感觉到肩上落下一片温热——是沈倦将自己的战术外套披了过来，带着他身上惯有的、火焰余烬般的暖意。

“舱内温度有点低。”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你的防护服在刚才的爆破里蹭破了，别着凉。”

姜野低头扯了扯外套领口，闻到布料上淡淡的硝烟味。她想起在通道里，沈倦用火焰将她包裹时的温度，想起他举着暗红色晶体喊“点火”时的决绝，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撞了一下。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她很快移开目光，指着窗外逐渐清晰的陆地轮廓：“快到了，冻土实验室的后续清理，估计还有得忙。”

沈倦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她的睫毛在舷窗反射的光线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后颈的图腾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枚等待被点亮的印记。

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发烫，与那图腾产生微妙的共鸣。沈倦低头看着戒指上的纹路，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双生烙印的意义，不是互相守护，是让你们成为彼此的光。”

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想。等处理完地球的烂摊子，等27号真正醒来，等那些藏在暗处的合成人余党被彻底清除……他有的是时间，让她明白这火焰般的心意，从来都不止是战友的羁绊。

登月舱平稳着陆在冻土实验室的临时停机坪时，姜野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她抓起战术背包甩到肩上，转身时外套从肩头滑落，被沈倦伸手稳稳接住。

“接下来的计划。”她一边快步走向舱门，一边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说道，“沈砚负责重组27号的意识体，我去检查地球基因库的防火墙……”

她的声音在舱门外的寒风中渐渐清晰，沈倦拿着那件还带着她体温的外套，快步跟了上去。阳光刺破云层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冻土上几乎要触碰到一起。

他知道，她的世界里永远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但没关系，他可以慢慢走，等她偶尔回头时，总能看见他站在不远处，像团永远为她燃烧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