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越来越急，像一把钝刀锯着我的神经。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守门村方向跑去，三叔由我和胖子轮流搀扶。他的脚步虚浮，但眼中的青光却越来越盛，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快点！"张起灵跑在最前面，身形在树林间闪动，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当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能看见村子的山坡上时，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村口停着五辆越野车，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正在驱赶村民聚集到村中央的空地上。几个村民已经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裘德考..."我咬牙切齿。
张起灵示意我们趴下，隐蔽在灌木丛后。"他们来抢钥匙。"他低声说，眼神冷得像冰。
我数了数对方的人数，至少二十五个，全都配有自动武器。而我们这边只有四个人，其中三叔还半死不活的。胜算渺茫。
"得救那些村民。"胖子小声说，手里紧握着一块石头，好像它能对抗冲锋枪似的。
张起灵观察了一会儿，突然皱眉："不对...不只是裘德考的人。"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黑衣人中有几个穿着与众不同的深红色制服，胸前绣着一个奇怪的徽章——一只眼睛的图案。
"汪家人。"张起灵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汪家到底是什么来头？"我问。
张起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腰间取下一个小皮囊，倒出几粒红色药丸："吃下去，能暂时提升体能。"
我和胖子接过药丸吞下，苦涩的味道立刻在口腔中扩散。三叔摇头拒绝："对我没用...它在我体内扎根太深..."
药效来得很快，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全身，疲劳感一扫而空，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我能清楚地听到百米外裘德考对手下下达命令的声音。
"陈阿婆在哪里？"裘德考问一个被按跪在地上的村民。他看起来六十多岁，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考究的探险服，与周围武装分子的装束格格不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挂着的青铜吊坠——与我们在青鸾峰洞穴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村民倔强地闭口不言。裘德考叹了口气，做了个手势。一个红制服的人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村民手臂上。
村民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皮肤像被泼了强酸一样开始冒烟、溃烂。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来。
"再问一次，"裘德考的声音温和得可怕，"陈阿婆和青铜钥匙在哪？"
"祠堂..."村民痛苦地呻吟，"祠堂地下..."
裘德考满意地笑了，转向红制服的人："汪先生，您请。"
被称为"汪先生"的人走上前。他约莫四十岁，面容冷峻，左眼戴着一个青铜眼罩，露出的右眼竟然是诡异的青绿色。
"终于..."汪先生的声音沙哑刺耳，"守门人的秘密将属于汪家。"
张起灵的身体明显绷紧了，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乌金古刀。
"认识？"我小声问。
"汪藏海，"张起灵低声回答，"汪家现任家主。二十年前杀我父亲的人之一。"
我心头一震。难怪张起灵如此紧张，这是杀父仇人！
裘德考和汪藏海带着一队人向祠堂方向走去，留下十几个武装分子看守村民。如果我们想救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计划？"我问张起灵。
他沉思片刻："分两组。我和吴邪去祠堂阻止他们拿钥匙。胖子和三叔留下，等我们信号就救村民。"
"什么信号？"胖子问。
张起灵从包里拿出几个自制烟雾弹："听到爆炸，就行动。"
胖子点点头，接过烟雾弹。三叔却突然抓住张起灵的手臂："小心...汪家的青铜术...能控制人心..."
张起灵点点头，然后看向我："准备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匕首："走吧。"
我们借着树林和房屋的掩护，迂回向祠堂靠近。张起灵的动作轻盈如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我尽力跟上，但相比他的身手还是笨拙得多。
祠堂门口站着两个持枪守卫。张起灵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从左边，我负责右边。我点点头，心跳如擂鼓。
张起灵如鬼魅般闪到左边守卫身后，一记手刀精准击中对方颈部。守卫无声倒下。我这边就没那么顺利了——当我扑向右边守卫时，脚下踩断了一根树枝。守卫警觉转身，枪口对准了我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张起灵从侧面一脚踢飞了守卫的武器，同时另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嘴，一个利落的扭颈结束了战斗。
我大口喘气，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张起灵只是微微点头，然后示意我跟上。
祠堂内传来交谈声。我们贴着墙壁靠近窗户，小心地向内窥视。
祠堂中央，陈阿婆被两个壮汉按跪在地上，嘴角流血，但眼神依然倔强。裘德考和汪藏海站在西王母青铜像前，研究着供桌上的器物。
"钥匙不在这里。"裘德考失望地说。
汪藏海冷笑一声："老婆子藏起来了。"他走向陈阿婆，青铜眼罩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陈阿婆，好久不见。上次见面时，我还是个孩子，而你...已经这么老了。"
陈阿婆啐了一口血沫："汪家的杂种...你父亲死前应该把你掐死的..."
汪藏海不以为忤，反而笑了："可惜他没有。而现在，汪家将得到守门人守护千年的秘密。"他俯下身，"钥匙在哪？"
"呸！"陈阿婆直接吐在他脸上。
汪藏海慢慢擦去脸上的唾液，突然一把抓住陈阿婆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撞向地面！一次、两次、三次...鲜血飞溅，陈阿婆的挣扎越来越弱。
"住手！"我几乎要冲进去，被张起灵死死按住。
"等等。"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汪藏海松开手，陈阿婆瘫软在地，但还有呼吸。"最后机会，"汪藏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里面是青铜色的液体，"不说的话，这东西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陈阿婆虚弱地笑了："杀了我...你们永远找不到钥匙..."
汪藏海叹了口气，打开瓶盖。就在他准备倾倒液体的瞬间，张起灵动了！
他如离弦之箭般破窗而入，乌金古刀直取汪藏海咽喉！汪藏海反应极快，一个后仰躲过致命一击，但脸上仍被划出一道血痕。
"张起灵！"汪藏海又惊又怒，"你果然还活着！"
张起灵没有废话，继续进攻，刀光如瀑，逼得汪藏海连连后退。裘德考则迅速躲到手下身后，大喊："抓住他！"
我趁机冲进去，扶起奄奄一息的陈阿婆。两个武装分子举枪瞄准，我抓起供桌上的青铜器砸过去，趁他们躲闪时拖着陈阿婆躲到一根柱子后面。
"吴...邪..."陈阿婆气若游丝，"地...下室..."她艰难地指向西王母铜像，"按...底座..."
我点点头，将她安置在安全角落，然后趁乱摸到铜像旁。底座上刻着细密的纹路，我按照陈阿婆的暗示，按压了几个特定位置。
"咔嗒"一声，底座滑开，露出一个小暗格。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青铜钥匙——正是张起灵交给陈阿婆保管的那把！
我刚拿起钥匙，身后就传来一声厉喝："放下！"
转头一看，裘德考不知何时绕到了我身后，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手枪。枪口对准我的眉心，稳如磐石。
"吴家的小子，"裘德考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我慢慢直起身，手中紧握钥匙："裘德考，你到底想要什么？长生不老？"
"聪明。"裘德考赞许地点头，"但不是为我。我已经七十八岁了，时日无多。但我儿子...他得了绝症，只有'终极'能救他。"
我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裘德考眼中闪过的父爱让我一时语塞。
另一边，张起灵和汪藏海的战斗进入白热化。汪藏海不知何时抽出了一把青铜短剑，与张起灵的古刀交锋，火花四溅。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身手竟然能与张起灵抗衡！
"把钥匙给我，"裘德考逼近一步，"我不想杀你。"
我犹豫了。如果他的目的是救儿子，或许...
"别信他！"陈阿婆虚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汪家...要的是毁灭...不是长生..."
裘德考脸色一变，枪口转向陈阿婆："老东西闭嘴！"
就在这瞬间，我扑了上去，撞偏了他的手臂。枪响了，子弹打穿屋顶。我们扭打在一起，裘德考虽然年老，但力气大得惊人。他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枪口再次对准我的脸——
一声闷响，裘德考的表情凝固了。他缓缓低头，看到一截刀尖从自己胸口穿出。张起灵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抽回古刀。
裘德考倒在地上，血迅速漫开。他挣扎着看向我，嘴唇蠕动："儿子...救救他..."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汪藏海见势不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球，狠狠摔在地上。一团青雾瞬间充满整个祠堂，刺鼻的气味让人睁不开眼、无法呼吸。
"撤！"汪藏海的声音从雾中传来，"计划有变！"
我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远去。等青雾散去，汪藏海和他的手下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几具尸体。
"村民！"我突然想起胖子和三叔。
张起灵点点头，从裘德考尸体上摸出一个对讲机，按下通话键："行动。"
几秒钟后，村中央传来连续的爆炸声——胖子的烟雾弹起作用了！
我们扶起陈阿婆，冲出祠堂。村子上空已经笼罩着浓密的烟雾，枪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借着混乱，我们绕到村中央，看到胖子正指挥村民四散躲避，而三叔...不见了！
"胖子！三叔呢？"我焦急地问。
胖子灰头土脸地跑过来："不知道啊！爆炸一开始他就没影了！"
张起灵脸色一沉："钥匙。"
我赶紧摸向口袋——从祠堂拿的那把钥匙还在，但张起灵交给我的那把仿制品不见了！更糟的是，我们从西王母地宫带回来的那把也不见了！
"三叔拿走了两把钥匙..."我难以置信地说。
陈阿婆虚弱地摇头："不是他...是'它'..."
就在这时，一个村民气喘吁吁地跑来："陈阿婆！我们在村口发现了这个！"
他递过一张纸条，上面是三叔的笔迹："被控制...无法抵抗...去找第三把钥匙...勿追..."
我攥紧纸条，心中五味杂陈。三叔既被控制，又似乎保留着部分自我意识。他到底想干什么？
汪家的人已经撤退，留下几具尸体和惊魂未定的村民。我们帮助救治伤员，清点损失。死了六个村民，包括两个老人和一名少年。
傍晚，我们在陈阿婆家集合。她的伤势经过处理已无大碍，但精神明显萎靡。
"汪家不会罢休的。"她坐在火塘边，独眼映着跳动的火光，"他们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几百年了。"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我问，"不是长生不老吗？"
陈阿婆摇头："汪家不一样。他们相信'终极'是一种力量，能让他们成为世界的主宰。"她看向张起灵，"二十年前，他们几乎成功了。是张海客牺牲自己阻止了他们。"
张起灵坐在阴影里，面无表情，但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三叔说去找第三把钥匙..."我思索着，"但他明明知道我们刚从西王母地宫拿到它..."
"除非..."胖子突然说，"那不是真正的第三把钥匙！"
陈阿婆和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神。"聪明。"陈阿婆赞许地点头，"地宫里的钥匙是假的，是西王母留下的陷阱。"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他们，"那真的第三把钥匙在哪？"
"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张起灵终于开口，"青铜门后。"
我脑子一片混乱："等等...你是说，要打开青铜门，必须先有钥匙；但钥匙在门后？这不合逻辑！"
"这就是守门人的智慧。"陈阿婆苦笑，"永远无法集齐三把钥匙，就永远不会有人开启'终极'。"
"那三叔...不，控制三叔的那个东西，为什么要拿走两把钥匙？"
张起灵站起身："因为它知道如何不用钥匙开门。"
"怎么开？"
"血祭。"张起灵的声音冷得像冰，"吴家人的血，加上守门人的血，可以暂时打开任何一扇青铜门。"
我突然想起三叔在地宫里的行为——他用血开启了石门！
"所以三叔去找青铜门了？"胖子问。
张起灵点点头："最近的青铜门在青鸾峰。"
"那还等什么？"我抓起背包，"我们得阻止他！"
张起灵按住我的肩膀："不急。门只能在特定时间开启——月圆之夜。"
"明天就是月圆。"陈阿婆补充道。
我坐回椅子上，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所有的谜团、所有的秘密，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越缠越紧。而最让我不安的是，张起灵和陈阿婆显然知道得远比他们透露的多。
"张起灵，"我直视他的眼睛，"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现在。"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火塘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张起灵沉默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不是时候。"
又是这句话！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去你妈的不是时候！三叔有生命危险！整个村子差点被屠！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张起灵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有愤怒，有痛苦，还有...恐惧？
"吴邪，"他罕见地叫了我的全名，"有些真相，知道比不知道更危险。"
"我不在乎！"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胖子尴尬地站在我们中间："那个...冷静点..."
够了！"陈阿婆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内讧解决不了问题！"她喘了口气，"小哥说得对，有些事现在说不清楚。但有一点你必须知道——"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一个村民慌张地冲进来："陈阿婆！村外来了一队人马！打着红旗！"
"汪家！"陈阿婆脸色大变，"他们杀回来了！"
张起灵迅速走到窗前查看，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不止汪家...还有..."
我凑过去一看，顿时浑身发冷——村外的空地上，整齐排列着至少五十名红衣人，为首的正是汪藏海。而在他身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三叔！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青铜色，手中捧着两把青铜钥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更可怕的是，在他们身后，十几个村民被捆绑着跪在地上，其中包括孩子。
"投降，或者看着他们死。"汪藏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在夜空中回荡。
张起灵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他转向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现在，你还会信任我吗？"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背后，似乎藏着比眼前危机更深的东西。
没有时间多想，我点点头："永远信任。"
张起灵深吸一口气："那么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密道。"
陈阿婆抓住他的手臂："不行！太危险了！"
"别无选择。"张起灵轻轻挣脱，"按计划行事。"
什么计划？我一头雾水，但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张起灵带着我和胖子快速来到祠堂后面的一个小屋，移开地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道。
"通往山外。"他简短地说，"胖子，你带吴邪走。"
"那你呢？"我抓住他的手臂。
"我断后。"他的眼神坚定，"然后去找三叔。"
"不行！我要一起去！"
张起灵突然抓住我的双肩，力道大得发疼："听着！汪家要的不是钥匙，是你！你的血是打开'终极'的最后钥匙！"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的血？
"吴家人的血脉特殊。"张起灵快速解释，"只有吴家直系血脉的血，加上守门人的血，才能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开启青铜门。这就是为什么汪家一直追捕吴家人，也是为什么你爷爷隐姓埋名，让你远离这一切。"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所以我才是一直被保护的对象？所以三叔被控制后第一个找的就是我？
"走！"张起灵推了我一把，"去青铜门等我们。月圆之夜前，我一定带三叔赶到。"
我还想说什么，但村口已经传来枪声和惨叫。时间不多了。
"小三爷，走吧！"胖子拉着我进入地道。
在地道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张起灵转身走向战场，背影孤独而决绝。不知为何，我有种可怕的预感——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地道又黑又窄，我们只能弯腰前进。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当我们钻出地道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隐蔽的山谷中，远处就是青鸾峰的轮廓。
"现在怎么办？"胖子喘着气问。
我望向青鸾峰的方向，握紧拳头："去青铜门。等他们。"
但我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如果月圆之夜张起灵和三叔没出现，我会独自前往青铜门。无论那里有什么秘密，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找到答案。
为了三叔，为了张起灵，也为了我自己。
夜风吹过山谷，带来远处战斗的回声。我抬头看向渐圆的月亮，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无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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