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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茬吗

蝉鸣绕过课桌

裴郁锦指尖的动作猛地顿住,抠着桌角木纹的指甲微微泛白。她侧过脸,林晓冉的马尾辫垂在肩前,发梢沾着点粉笔灰,正用课本挡着半张脸,睫毛飞快地扇了扇,唇形无声地比着:“快打开呀。”

指尖捏过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她把纸按在桌肚里,指尖轻轻展开——铅笔字歪歪扭扭的,有的笔画写得太用力,把纸都戳出了细小白印,末尾还画了个咧嘴笑的小太阳,太阳的光芒画得像炸开的毛线团:“新同学你好呀!我叫林晓冉,就坐你旁边~王老师超温柔的,刚才训孙浩的时候超帅对不对!等下下课我带你去厕所,咱们教学楼的楼梯绕得像迷宫,上次我刚来的时候绕了三圈才找到!”

铅笔印有点淡,大概是怕被王老师发现,写得又轻又快,可每个字都透着热乎气,连那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都像在纸上蹦跳。裴郁锦盯着“孙浩”两个字看了两秒,上一世她转来这天,林晓冉也递了纸条,只是那时她攥着纸条捏到指尖发皱,连句“谢谢”都没敢回,直到学期末,两人都只停留在“同桌”的客气距离。

“……接下来咱们选数学课代表,有想竞选的同学举手。”讲台上王老师的声音突然拔高,裴郁锦猛地回神,才发现全班的目光都跟着王老师的手势转,只有林晓冉还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指了指纸条上的小太阳,又指了指自己,嘴角弯得像月牙。

裴郁锦的指尖在纸条上轻轻划了划,铅笔的石墨末沾在指腹,有点涩。她低头,在纸条背面用指甲轻轻刻了个小小的“谢”字,趁王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悄悄推回林晓冉那边。女孩拿起纸条,指尖摸到那个刻痕,眼睛瞬间亮了,趴在桌上飞快地写着什么,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又把纸条塞回她手里——这次上面画了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扎马尾,一个留着狼尾,旁边写着:“下课带你去买草莓味的糖!小卖部的阿姨人超好,看见新同学会多给一颗~对了,孙浩是咱们班的‘刺头’,别理他,他上次还被王老师罚站了一节课呢!”

王老师还在讲台上说着竞选的事,底下有人举手,有人小声议论。裴郁锦的目光不经意飘向窗外,正好看见裴霂辰从楼下走过——他背着书包,大概是刚上完早读课,要去另一个教学楼上课。路过教室窗下时,他脚步顿了顿,目光往教室里扫了一眼,刚好撞上裴郁锦的视线,又很快移开,像只是随意路过。可裴郁锦却看见,他走过香樟树时,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垂下来的枝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连校服袖口沾着的那点面粉,都还没洗干净。

“叮铃铃——”下课铃突然响了,王老师把教案一合:“竞选的事下课再讨论,第一组记得放学留下值日。”说完转身走出教室,刚出门就被隔壁班的老师叫住,两人站在走廊里聊了起来。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前桌的女生立刻转过来,好奇地盯着裴郁锦:“新同学,你以前在哪个学校呀?”后排几个男生围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孙浩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带着点故意的夸张:“哎,新同学,刚才王老师叫你名字的时候,你咋不说话呀?是不是怕了?”

裴郁锦还没开口,林晓冉就猛地转过头,马尾辫甩得带风:“孙浩你烦不烦!新同学刚转来,你能不能礼貌点?”她把裴郁锦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像只护崽的小麻雀,“别理他,他就爱装酷。走,我带你去厕所,顺便去买糖!”

裴郁锦跟着林晓冉站起来,书包带从凳腿上滑下来,她随手拎起,指尖还捏着那张画着小太阳的纸条。路过孙浩座位时,他故意把脚往过道里伸了伸,林晓冉眼疾手快地把裴郁锦往旁边拉,还不忘瞪了孙浩一眼:“孙浩!你再这样我告诉王老师!”孙浩撇了撇嘴,把脚收了回去,却还是对着她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走廊里挤满了人,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带。林晓冉拉着裴郁锦的手腕,指尖暖暖的,像揣了颗小太阳:“你看,楼梯在那边,咱们教学楼有三个楼梯口,千万别走中间那个,上次有同学走中间楼梯,差点被拖把绊倒!”她指着不远处的小卖部,“看见没?那个红色的招牌就是,阿姨的草莓糖超好吃,我每天都买一颗!”

裴郁锦跟着林晓冉走在人群里,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事——哪里的厕所最干净,哪个窗口的食堂阿姨给的菜最多,连孙浩上次被王老师罚站是因为上课偷吃零食,都一五一十地说了。风从走廊里吹过,带着点香樟树的味道,拂过她的狼尾,也拂过林晓冉的马尾,两人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紧紧贴在一起。

她低头看了看被林晓冉攥着的手腕,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忽然觉得,这一世的风,好像比上一世更软些,连带着那些刻在记忆里的窘迫和孤单,都被这风轻轻吹走了。小卖部的阿姨果然给了她们两颗草莓糖,林晓冉把那颗更大的塞给她:“给你,新同学要吃大的!”裴郁锦捏着那颗糖,糖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甜香从纸缝里透出来,像林晓冉的声音,也像那张纸条上的小太阳,暖得人心尖发颤。

大课间的走廊挤得满当当,穿藏青色校服的学生三五成群地闹着,小卖部飘来的辣条香混着粉笔灰的味道,在空气里飘得老远。林晓冉正攥着裴郁锦的手腕,要带她去看操场边那棵开了花的梧桐树,身后突然传来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带着点故意的夸张:“哟,林晓冉!这大半天没见,你咋一直跟这人黏在一块儿?不会是你藏了好久的男朋友吧?”

说话的是隔壁班的赵磊,正勾着两个男生的脖子晃过来,校服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印着动漫图案的T恤,手里还转着个篮球,篮球皮蹭得满是灰。他这话一出口,旁边两个男生立刻跟着起哄,一个拍着赵磊的肩膀笑,一个对着林晓冉挤眉弄眼:“可以啊晓冉!这男生看着挺酷啊,难怪你跟在后面转!”

林晓冉的脸“唰”地红透,连耳尖都烧得发烫,她猛地转过身,马尾辫甩得带风,攥着裴郁锦的手都紧了些:“赵磊你胡说什么呢!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裴郁锦!”她急得跺脚,又赶紧补充,声音都拔高了些,“而且——人家是女生!你别乱讲!”

“女生?”赵磊愣了愣,眼睛一下子睁大,赶紧凑过来两步,视线直直地落在裴郁锦身上。

裴郁锦正站在林晓冉身后半步,狼尾短发被风吹得微微动,额前的碎发遮住一点眉眼,剩下的目光落在赵磊身上,没什么情绪,却透着股冷淡淡的劲儿。她本就生得清瘦挺拔,肩线比一般女生利落,加上总爱穿宽松的校服,不说话的时候,眉眼间那点疏离感,莫名就带出了压迫感——不像生气,也不像不高兴,就是安安静静待着,却让人不敢随便开玩笑。

赵磊刚才还吊儿郎当的劲儿,一下子就收了大半。他张了张嘴,原本到嘴边的玩笑话卡在喉咙里,看着裴郁锦那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忽然觉得有点发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连转着的篮球都停了下来。旁边两个男生也不笑了,你推我我推你,眼神里都带着点局促——刚才起哄的声音太大,这会儿周围已经有同学看过来,走廊里的喧闹都轻了些。

林晓冉也察觉到了,她偷偷看了眼裴郁锦,见她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对着赵磊皱着眉:“你看你,刚才乱说就算了,现在还盯着人家看!郁锦就是转来第一天,我带她认认学校,你别想歪了!”她顿了顿,又小声补了句,“而且郁锦就是性格安静,早上自我介绍的时候紧张了,才没说几句话,你别觉得她不好相处……”

裴郁锦听见这话,目光轻轻动了动,落在林晓冉泛红的侧脸。刚才林晓冉急着替她解释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麻雀,连声音都有点发颤,却还是把她护在身后。她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校服口袋,里面还揣着林晓冉递的那张画着小太阳的纸条,纸边被攥得有点软。

“我没别的意思。”赵磊终于找回了声音,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刚才没看清,随口开了个玩笑,对不住啊新同学。”他说着,又赶紧摆了摆手,“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就是嘴欠,晓冉知道的!”旁边两个男生也跟着点头,一个小声说“是我们不对”,一个赶紧把赵磊往旁边拉:“走走走,咱们去打球,别在这儿耽误人家认路了!”

赵磊被拉着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对着林晓冉和裴郁锦摆了摆手:“那我先走了啊晓冉!新同学,下次有机会一起打球啊!”说完,就被两个男生拽着,挤进了走廊尽头的人群里,很快没了影子。

走廊里的喧闹又慢慢响起来,刚才围着看的同学也散了去。林晓冉松了口气,转过身看着裴郁锦,吐了吐舌头:“刚才真是不好意思,赵磊他就是这样,爱开玩笑,没坏心眼的。”她又有点担心地看着裴郁锦,“你没生气吧?他刚才那样说……”

裴郁锦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林晓冉还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她的手心有点汗,却暖暖的。沉默了两秒,裴郁锦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是早上小卖部阿姨给的,糖纸是淡淡的粉色,还带着点甜味。她把糖递到林晓冉面前,声音比刚才软了点:“给你。”

林晓冉愣了愣,眼睛一下子亮了:“给我的?你不是自己要吃吗?”

“你喜欢。”裴郁锦的声音很轻,却说得很清楚。她记得林晓冉刚才买糖的时候,盯着草莓味的糖罐看了好久,最后却只买了一颗给自己。

林晓冉接过糖,指尖碰到裴郁锦的指尖,有点凉,却让她心里一下子暖了起来。她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对着裴郁锦弯起眼睛,像刚才纸条上画的小太阳:“那我吃啦!郁锦,我们继续去看梧桐树吧,开花超好看的!”

裴郁锦点了点头,看着林晓冉拉着自己的手,快步往楼梯口走。阳光从走廊的窗户里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紧紧贴在一起。林晓冉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梧桐树的事,声音像雀跃的小鸟,裴郁锦听着,嘴角轻轻动了动,那点冷淡淡的疏离感,不知不觉间,被风吹得散了些。

上午的课很快就过了。

食堂里的人声像煮沸的水,不锈钢餐盘碰撞的脆响、打菜窗口阿姨的吆喝声、学生们的说笑声缠在一起,混着饭菜的香气,在空气里飘得满当当。裴郁锦端着餐盘站在楼梯口,餐盘里是刚打的番茄炒蛋和清炒青菜,米饭冒着凉气,她指尖捏着餐盘边缘,正要抬脚往上走,楼梯上忽然挡住个人影。

是孙浩。他斜靠在楼梯扶手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一只脚踩在台阶上,另一只脚晃悠着,手里把玩着个空餐盘,见裴郁锦抬头,嘴角立刻撇出抹嘲讽的笑:“哟,这不是新同学吗?没看出来啊,才一上午就摸清食堂的路了?我还以为你得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转半天都找不到打饭的窗口呢。”

他说着,往前凑了半步,居高临下地盯着裴郁锦的餐盘,眼神里满是挑事的意味:“怎么,找着人带你就觉得有靠山了?林晓冉那丫头片子,能护着你多久?”

裴郁锦站在楼梯下,抬着眼看他。她的狼尾短发被食堂的风吹得微微动,额前碎发下的眼神冷冷淡淡的,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却像站在高处看过来似的,透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她没动,只是指尖把餐盘捏得更紧了些,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字字清晰:“你找茬是吧?”

孙浩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刚才那点嚣张劲儿莫名泄了半截,却还是嘴硬地梗着脖子:“你诽谤谁呢!我这叫关心新同学,怕你刚来不适应!”他说着,故意把空餐盘往扶手上一磕,“哐当”一声响,引来旁边几个打饭学生的目光,“我好心问你,你怎么不识好歹?”

“跟你有关系吗?”裴郁锦的声音依旧冷淡,尾音却带了点锋利,“滚开。”

这话刚落,食堂门口忽然传来道清润的男声,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却透着不容错辨的严肃:“孙浩,你在这儿做什么?”

裴郁锦和孙浩同时转头——裴霂辰刚走进食堂,背着书包,校服穿得整整齐齐,领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手里还攥着张食堂的饭卡。他本来是去教室找裴郁锦的,想着早上没说清楚食堂的规矩,打算带她来打饭,结果到了教室没见着人,问了班里同学,才知道她跟同桌来食堂了,便赶紧往这边赶,刚进门就看见孙浩堵在楼梯口,对着裴郁锦摆出那副嚣张的样子,还以为裴郁锦被欺负了。

裴霂辰快步走过来,站在裴郁锦身前半步,和她一样,眼神冷冷的,没什么情绪,却莫名和裴郁锦那股冷淡劲儿如出一辙。他没看裴郁锦,目光直直地落在孙浩身上,声音比刚才更沉了点:“堵着楼梯口,影响别人打饭,你觉得合适?”

孙浩一看是裴霂辰,脸上的嚣张瞬间垮了。他早就听说过裴霂辰——年级第一的常驻者,每次考试都把第二名甩出去好几十分,连老师都格外看重,而且听说他打架也厉害,上次有外校的人来闹事,就是裴霂辰出面解决的,平时在学校里,没几个人敢惹他。

孙浩咽了口唾沫,把搭在肩上的校服外套往胳膊上一搭,语气明显软了:“裴霂辰?我……我没干啥啊,就是跟新同学聊聊天。”他说着,偷偷往裴郁锦那边瞥了眼,见她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赶紧又补充,“真的,就是关心一下新同学,没别的意思。”

裴霂辰没理他的辩解,只是侧了侧身,对着裴郁锦抬了抬下巴:“先上去找位置。”声音比对着孙浩时缓和了些,却还是带着点堂哥的分寸感。

裴郁锦点了点头,端着餐盘从孙浩身边走过。孙浩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看着裴郁锦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原地的裴霂辰,忽然反应过来——难怪裴郁锦刚才那股冷淡劲儿那么眼熟,原来跟裴霂辰是一路的!他心里嘀咕着,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赶紧抓着空餐盘,灰溜溜地往打饭窗口走了。

裴霂辰看着孙浩走远,才转头看向裴郁锦的方向——她正站在楼梯中间,回头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不像刚才对着孙浩时那么冷了。他快步跟上去,走在她身边,两人并肩往上走,楼梯上的人来来往往,却没什么话讲,只有餐盘偶尔碰撞的轻响,和远处传来的的说笑声。

“刚才他没为难你吧?”走到二楼平台时,裴霂辰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要是他再找你麻烦,你可以告诉老师,或者……找我也行。”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毕竟是堂兄妹,我妈也叮嘱过我,要照顾你。”

裴郁锦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餐桌——林晓冉正坐在那里,对着她挥手,手里还端着碗刚打的汤,脸上满是着急的样子,大概是刚才去打汤,回来没见着她,正担心呢。

“我没事。”裴郁锦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他没敢怎么样。”

裴霂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林晓冉,想起早上在教室窗外看到的画面,便点了点头:“那你去找你同桌吧,我去打饭。”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打饭窗口,“食堂的糖醋排骨今天还有,你要是想吃,下次可以早点来,晚了就没了。”

裴郁锦“嗯”了一声,转身往林晓冉那边走。林晓冉见她过来,赶紧把旁边的空位擦了擦,压低声音问:“刚才是不是孙浩找你麻烦了?我刚才去打汤,回来就没见着你,急死我了!”她又偷偷往裴霂辰那边看了眼,眼睛一下子亮了,“那是裴霂辰吧?年级第一那个!你认识他啊?”

裴郁锦坐下,把餐盘放在桌上,点了点头:“嗯,亲戚。”

林晓冉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汤勺“哐当”一声磕在碗沿上,溅起几滴清亮的汤汁,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又轻又急:“亲戚?!你们居然是亲戚啊!”

裴郁锦垂着眼,用筷子轻轻戳着餐盘里的番茄炒蛋,橙红的蛋液裹着米粒,在瓷盘里划出浅浅的痕迹。热气从饭菜里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只有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捏得餐盘边缘微微发烫——这话落在林晓冉耳里是惊喜,落在她心里,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泛起一圈圈复杂又沉闷的涟漪。

亲戚吗?算是吧。

她在心里无声地扯了扯嘴角。严格说起来,裴霂辰的爸爸,是她爸爸的亲弟弟,论辈分,她该喊一声“二叔”。可就是这层血缘关系,却成了她从小到大的负担。

二叔从来不会像那些爱炫耀的人一样,直白地吹嘘自家多有钱、日子多风光,却总用一种更让人难受的方式,透着骨子里的看不起。他说话总是慢悠悠的,带着点“长辈”的架子,哪怕是寻常聊天,也总爱端着姿态,眼神里的轻视藏都藏不住——看她爸爸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没本事的窝囊废;看她妈妈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家庭主妇;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点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不够精致的物件。

更让她厌烦的是,他还总爱莫名其妙地讲大道理,把“教训人”当成本事。每次两家聚会,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二叔总能找到由头教育她一番。她安静地坐在角落吃饭,他会说“女孩子家要大方点,别总低着头,像见不得人似的”;她考试成绩稍微差一点,他会叹着气说“你爸就是太宠你了,一点都不上进,以后怎么能有出息”;甚至她穿了件洗得有些旧的衣服,他都会皱着眉说“女孩子要懂体面,穿成这样,别人会笑话的”。

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像细小的针,扎在她心上。她知道,小叔是觉得自家条件好,比他们家有钱有地位,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教训她,仿佛他天生就有资格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而二叔母,更是和二叔一路人。她爱搬弄是非,总爱当着她的面,说她妈妈不会持家、不会打扮,转头又添油加醋地把话传给她爸妈,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总爱在亲戚面前说她“性子孤僻、不合群”,好像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物。

偏偏两家是亲兄弟,父亲念着手足情分,哪怕心里不舒服,也从不会当面翻脸;母亲更是软弱,每次被小叔母说闲话,也只是默默忍下来。久而久之,裴郁锦便学会了躲避——每次知道二叔一家要来,她都会提前躲进房间,直到他们走了才敢出来;在路上遇见二叔和二叔母,她也会低着头快步走过,连一声“二叔、二叔母”都不愿喊,生怕又招来一顿莫名其妙的教训。

至于裴霂辰……上一世的他,比现在还要冷淡。甚至带着点不自觉的疏离。在学校里遇见,他从来不会主动打招呼,只是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偶尔两家聚会碰到,他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父亲教训她,从头到尾都不会说一句话,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唯有裴霂辰的大哥,是这家人里唯一的温暖。大哥比裴霂辰大五岁,性子温和,从不跟着父母一起轻视他们家,更不会对她指手画脚。每次二叔教训她的时候,大哥都会悄悄给她递一颗糖,用眼神示意她别往心里去;有一次二叔母又在说她妈妈的坏话,大哥故意打翻了茶杯,转移了话题,还偷偷对她说:“别听他们的,你很好,你妈妈也很好。”

想到这些,裴郁锦的指尖微微放松,她抬起头,刚好对上林晓冉满是好奇的目光,扯了扯嘴角,声音很轻:“嗯,他是我堂哥,他爸爸是我二叔。”

“哇!原来是亲堂兄妹啊!”林晓冉完全没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低落,依旧兴奋地说着,“我就说你们俩气质很像呢!都安安静静的,不过裴霂辰看起来更清冷一点,你是那种很酷的安静!”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那你们平时在家会一起玩吗?他会不会帮你挡着你二叔啊?我看他刚才帮你怼孙浩的时候超厉害的!”

裴郁锦摇了摇头,夹起一口青菜放进嘴里,清苦的味道压下了心底的闷意:“不怎么一起。他学习忙,而且……我们平时很少说话。”

这话倒是真的。上一世,她和裴霂辰虽住在同一个小区,却像是活在两个世界里。他是年级第一的天之骄子,是二叔的骄傲;她却是沉默寡言的普通女孩,是二叔眼里“没出息”的侄女。两人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偶尔在小区里遇见,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林晓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偷偷往裴霂辰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正安静地吃着饭,侧脸在食堂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俊,忍不住又感叹:“不过他刚才也太帅了吧!明明什么都没做,就站在那里,孙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她拉了拉裴郁锦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郁锦,你有这么厉害的堂哥,以后你小叔再教训你,他肯定会帮你的!”

裴郁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裴霂辰正低头舀着汤,灯光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浅浅的直线,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可不知怎么的,刚才他挡在自己身前,对着孙浩说出“堵着楼梯口,影响别人打饭”时的模样,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这一世的裴霂辰,好像和上一世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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