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被扔在一辆封闭的马车里,车里弥漫着尘土、血腥味和某种非自然的甜香,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手脚被牛筋索死死捆缚,粗糙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摩擦的刺痛,黑暗包裹着每一寸感官,沉重的颠簸感从身下传来,其实更要命的痛苦还是来自体内。
钻入骨髓的冰寒并未因时间流逝而减弱,反而如同无数根淬毒的冰针,在他四肢和经脉里疯狂游走、穿刺、凝结,血液似乎变成了缓慢流淌的冰渣,连流动都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他试图调动丹田里精纯浑厚的佛门内力去抵御,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往日温热的内息,此刻是遇上了天敌。
幽蓝的玄阴蛊毒,不仅冻结他的经脉,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吞噬着他的内力,内力每运转一分,冰寒之气更加狂暴地反噬,只会换来经脉更剧烈的痉挛。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紧咬的牙关间溢出,无心额头抵着冰冷粗糙的车厢壁,冷汗早已浸透了月白僧袍的里衣,湿冷地贴在皮肤上,他默念寒水寺的经文,试图调整呼吸。
琉璃般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因痛苦而微微颤抖,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嘴唇被咬破的地方血迹已干涸凝结。
马车外,除了单调的车轮声,便是死一般的寂静,押送他的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执行着使命,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突然,无心身体毫无征兆地猛地弓起,一股比之前猛烈数倍的冰寒洪流从心脉深处炸开!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冻结和穿刺,那感觉是有一只冰冷滑腻的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正在用力地揉捏,挤压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心脏在冰封的牢笼里疯狂跳动。
无心残存的理智如同风中残烛,不对劲,怎么会是这种感觉呢?按理来说,玄阴蛊只会自然侵蚀,此刻的情形更像是被某种外力精准地操控,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玩弄意味!
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无心口中喷出,血并非温热,带着一丝冰蓝气息,溅在车厢地板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颗粒。
无心蜷缩在角落,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剧烈地抽搐,随时都有去西天见佛祖的架势。
就在意识即将被吞噬的边缘,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愤怒燃烧起来,他来自天外天,他是忘忧的弟子,他是寒水寺的和尚,他是无心,怎能如此轻易被邪物操控?
求生意志,猛地苏醒!
灼热、霸道、带着毁灭气息的金红色光芒骤然喷发,瞬间从他丹田气海炸开,罗刹堂秘术——糅合了佛门金刚怒目与天外天魔道精髓的霸道内力,咆哮着冲入他冰封的经脉!
赤金与幽蓝,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的经脉里轰然对撞!
剧烈的反应在无心体内爆发,剧痛远超之前所有痛苦的总和,整个身体要四分五裂,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冲破了他的压制,在封闭的车厢内回荡。
马车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车厢门被粗暴地拉开,刺目的光涌了进来,月影站在车门口,斗篷遮住了她的表情,她目光落在车厢内蜷缩抽搐的无心身上。
“带走。”月影的声音平淡无波,两名黑衣人立刻上前,动作没有丝毫怜悯,像拖死狗一样将无心拽下了马车。
无心双脚虚软地踩在冰冷的泥地上,站立不住,全靠黑衣人架着,他微微抬起头,脸上被汗水浸透,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问带走他的人是谁。
大概被拖着走了一会儿,他终于看到了前方。
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一个巨大的阴影若隐若现,雾气弥漫,让人难以看清阴影的全貌,在雾气的深处,隐约可以看到高耸而陡峭的山崖轮廓,那便是传说中的姽婳城。
月影站在城外,感受着这里特有的阴寒之气,不禁被呛得咳嗽起来,她的咳嗽声显得格外突兀,月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斗篷下的肩膀也随着咳嗽微微耸动。
站在月影附近的无心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异常的波动,他的眼睛里原本燃烧着两簇纠缠的火焰,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般,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月影。
在月影咳嗽的瞬间,无心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因罗刹秘术爆发而稍稍蛰伏的玄阴蛊毒再次活跃了起来!他能够感觉到,蛊毒的源头就在眼前的黑衣人身上,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通过她传递而来!
无心试图穿透兜帽的阴影,来捕捉一丝对方的气息,月影只是咳嗽了几声便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看什么?走!”架着他的黑衣人粗暴地推了他一把。
无心踉跄一步,体内两股力量的冲突和蛊毒的阴寒让他几乎筋疲力尽,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吐出几个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姽婳城……公子……”
他不再反抗,任由黑衣人把他带入一个陌生的城池,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那个将他视作玩物的男人,正坐在黑暗的尽头,冷漠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