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城市浇成模糊的水彩画。傅凛川撑着黑伞走过巷口时，皮鞋尖差点踢到那只伸出来的手。
"操！"他猛地后退，伞沿甩出的水珠在西装裤上洇开深色痕迹。巷口霓虹灯在雨中滋滋闪烁，蜷缩在垃圾箱旁的躯体被映成病态的粉紫色。
傅凛川已经迈出脚步，却在听到一声呜咽时骤然僵住。这个声音他听了七年——在画室通宵的深夜，在校外出租屋的清晨，在毕业旅行帐篷的黑暗中——即使混着雨水与酒气，他也能从千万人之中准确辨认。
"蒋小安？"
蜷缩的人影动了动，露出被雨水泡得发白的面容。三年不见，蒋小安眉骨多了道疤，藏在剃短的鬓角里，像个月牙形的秘密。皱巴巴的衬衫领口沾着口红印，浑身散发着廉价威士忌与陌生香水混杂的味道。
傅凛川喉结滚动。他应该转身就走，就像三年前雪夜，蒋小安头也不回走进安检通道时那样。但当他看见对方膝盖擦破的伤口正渗着血丝，手已经自作主张揪住了蒋小安的后领。
"你他妈..."蒋小安挣扎仰头，湿透的睫毛下，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布满血丝。看清眼前人时瞳孔骤缩，像被强光刺痛般猛地闭眼，"...真会挑日子。"
傅凛川的公寓保持着极简主义的冷感。蒋小安被扔在沙发上时，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出神——和他们同居时选的那盏一模一样。
"浴室在左。"傅凛川扯下领带背对他，"柜里有新毛巾。"
蒋小安摇晃站起，第三步就踉跄撞到茶几。傅凛川转身去扶，被带着酒气的体温扑了满怀。瞬间的肢体接触让两人同时僵住，蒋小安指甲陷进傅凛川小臂，而傅凛川闻到了对方耳后那颗小痣上残留的须后水味道——居然还是三年前那款。
"...谢了。"蒋小安先松手，垂眼的样子让傅凛川想起毕业典礼那天，这人在礼堂后门偷偷擦掉的眼泪。
浴室水声响起时，傅凛川取出威士忌。茶几上蒋小安的皮夹滑出一张照片——大四美术展获奖后的合影，蒋小安搂着他肩膀，两人脸上都沾着颜料。照片边缘有反复摩挲的折痕。
"你床头那张，"蒋小安突然出现在浴室门口，发梢还在滴水，"是我们去敦煌拍的。"
傅凛川呛了口酒。他忘了收起床头相框，更没想到蒋小安会注意到。热气蒸得蒋小安眼角发红，浴袍领口露出锁骨上的淡褐色吻痕——傅凛川确定那不是自己留下的，这个认知让他咬碎了冰块。
"雨停就走。"傅凛川把酒杯重重搁在大理石台面，玻璃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蒋小安忽然笑了，湿漉漉的脚踝在地板留下蜿蜒水痕。靠近时带着傅凛川沐浴露的味道，柑橘调前味裹着水汽，变得陌生又熟悉。
"当年你说分手时，"蒋小安指尖划过杯沿，沾着威士忌的食指按在自己唇上，"也是这种暴雨天。"
傅凛川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医务室窗外的暴雨，想起蒋小安被淋透的后背，想起抽屉最里层那封确诊通知书。最终只是抬手关掉顶灯。
"你醉了。"
黑暗笼罩瞬间，蒋小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啊，不然怎会看见幻觉。"
惊雷炸响时，沙发突然下陷。蒋小安的呼吸带着酒精灼热，拂过傅凛川后颈的皮肤。三年前没能说出口的千万句话，此刻都化作雨声敲打在玻璃上。
床头那张敦煌合影在闪电中忽明忽暗，照片里两个年轻人站在莫高窟前，扬起的沙尘缠绕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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