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涤心

“阿念！”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划破雨幕，小夭提着裙摆，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泥水溅湿了她的鞋袜，她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个在荒野中蜷缩的熟悉身影。

阿念猛地抬起头，雨水和泪水在她脸上交织。看清来人后，她像只受惊的小兽般迅速站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中满是戒备：“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小夭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我听说你……独自闯营……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因担忧而颤抖。

“托你的福，还没死。”阿念冷笑，可那故作强硬的声音里却泄露了一丝受伤，“怎么，现在知道关心我了？西炎的新王姬殿下？”

夜风卷着冷雨，吹起两人湿透的衣袂。沉默在姐妹之间蔓延，只有雨声淅沥。阿念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小夭心上。她强忍着眼眶中翻涌的泪水，又向前迈了一步，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我知道你恨我……”

“我不恨你！”阿念突然爆发，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一直强撑的坚强外壳终于碎裂，“我恨的是你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却什么都不做！我恨你站在他那边！我恨你……不要我们了……”最后一句，带着孩子般的委屈和无助。

这话彻底击溃了小夭的防线。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上前，不顾阿念的抗拒，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这个浑身湿透、冰冷颤抖的妹妹。

阿念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开始剧烈挣扎，拳头捶打着小夭的后背，哭喊着：“放开我！你不是我姐姐！我姐姐不会眼睁睁看着西炎攻打皓翎而无动于衷！不会帮着外人对付父王！”

“我求过他了……”小夭哽咽着，任凭她的捶打，双臂却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妹妹揉进骨血里，声音破碎不堪，“我跪下来求他停战……甚至以死相逼……我们为此大吵一架，冷战了整整一个月……他把我软禁在宫里，我连门都出不去……”

阿念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来。她能感觉到姐姐身体的颤抖，听到她话语里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无力。温热的液体混合着冰凉的雨水，浸湿了小夭肩头的衣衫。那不是雨水，是阿念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

“为什么……”阿念的声音支离破碎，带着浓浓的鼻音，“为什么不来看我……自从开战以来，你一次都没回来过……一次都没有……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们了……”

小夭心如刀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松开些许怀抱，双手颤抖地捧起妹妹泪流满面的脸，指尖冰凉：

“我怕……”她终于吐露心声，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彷徨。

“怕什么？”阿念抽噎着问，泪眼模糊地看着姐姐。

“怕你知道我是赤宸的女儿后……会讨厌我。怕你看我的眼神里带着鄙夷和恐惧……”小夭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自嘲的苦涩，“我自己知道身世后，每天都在痛苦中挣扎……我算什么皓翎王姬？我身上流着那样的血……我甚至……不敢面对父王，我怕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失望或疏离……”

阿念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从未想过，姐姐独自承受着如此沉重的煎熬。随即，那震惊化为浓浓的心疼。她抬起手，用冰冷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擦去姐姐脸上的泪水和雨水，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温柔。

“傻瓜。”阿念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无比清晰，“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不管你身上流着谁的血，你都是我姐姐，是父王心里最重要的女儿啊。父王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那些。”

雨水依旧在下，冲刷着世间的尘埃，也仿佛在洗涤着两颗备受煎熬的心。

荒野中，姐妹二人紧紧相拥，所有的误解、委屈、愤怒在泪水中融化。战争的阴影依旧笼罩，但至少在此刻，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成为了冰冷雨夜中唯一的温暖与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