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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域囚途,冰心何渡

欢柳辞

冰冷。

一种并非凡间风雪所能企及的、仿佛源自宇宙太初的、能冻结灵魂本源的极致寒冷,是相柳意识从无边黑暗中挣脱时,最初的、也是最深刻的烙印。这寒意无孔不入,渗透进他每一寸崩裂的经脉,每一根碎裂的骨骼,甚至试图冰封他那颗仍在微弱跳动、却已浸满绝望与不甘的心脏。

紧随其后感知到的,是沉重。他的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而是被无数座无形的冰山镇压着,每一个关节都如同锈死万年的玄铁,每一丝肌肉纤维都灌满了凝固的铅汞。意识如同沉沦在墨色冰海最深处的一粒微尘,缓慢地、艰难地、抗拒着那股拖拽他永堕黑暗的力量,挣扎着向上浮潜。

痛楚并未消失,只是变得隔阂而麻木,如同隔着万丈冰层感受到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闷雷。唯有右臂那处几乎被彻底摧毁的伤口,依旧传来清晰可辨的、撕裂灵魂般的灼痛,但奇异的是,这股肆虐的痛楚似乎被一种更为强大、冰凉而柔和的力量包裹、压制着,如同被封印在琥珀中的狂暴火焰,虽未熄灭,却暂时失去了焚尽一切的能力。

他耗费了巨大的心力,才终于撬开那沉重如山的眼帘。

视线先是模糊混沌的一片,只有朦胧的光晕和扭曲的色块。过了许久,仿佛冰层渐渐融化,眼前的景象才一点点艰难地凝聚、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绝非北山那片被血与火蹂躏得支离破碎的焦土,也非西炎士兵那写满贪婪与杀意的狰狞面孔,更非那令人窒息的、濒死的绝望。

头顶,是极高、极远、深邃得令人心生敬畏的穹顶。那并非凡尘仰望的、有日月星辰流转的天空,而更像是将一整片浩瀚星河、连同其运行的法则与奥秘,一同熔炼、凝固而成的巨大墨玉。无数细碎如钻、闪烁着纯净银白光辉的“星辰”,并非真实星体,而是某种凝练到极致的、散发着永恒与静谧气息的神力结晶,它们被以一种玄奥莫测的方式,镶嵌、洒落在这墨玉穹顶之上,缓缓流转,周而复始,洒下柔和却不容亵渎的清辉,照亮了这方超越凡俗理解的空间。

身下传来一种温润中带着微凉的奇异触感。他极其艰难地、仿佛牵动了全身尚未愈合的伤口,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向下——自己竟是躺在一张巨大无比的……玉床之上?那玉质绝非他所知的任何凡间美玉,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乳白色,质地温润细腻到了极致,内部仿佛有氤氲的先天云霞在自行缓缓流淌、生灭,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和一股清冽沁脾、仿佛能涤荡神魂深处污秽的纯净莲香。仅仅是躺卧其上,那股蚀骨的冰冷和灵魂深处的沉重疲惫,似乎都在被这玉床散发出的温润气息与微凉莲香悄然驱散、抚慰,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甘霖的滋润。

而更令他心神剧震的,是这方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气息。纯净、清冽到了极致,却又蕴含着磅礴浩瀚、几乎凝成实质的灵气!这灵气与他熟悉的、带着蛮荒与血煞之气的妖力截然不同,它古老、神圣、精纯,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法则威压和秩序之力。每一次不由自主的呼吸,都感觉自身那干涸欲裂、近乎崩溃的经脉和妖丹,在本能地、贪婪地汲取着这沛然的生机能量。正是这股无所不在的神域灵气,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渗入他残破不堪的躯壳,压制着那些狂暴的伤势,勉强维系着他那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湮灭的最后一点生机。

这里……是哪里?

相柳赤红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茫然之后涌上的、难以置信的惊骇。这绝非归墟!绝非他认知中的任何一处大荒秘境!归墟虽有灵气,却绝无可能如此纯粹磅礴,更不可能有这凝固星河为穹顶、温养神魂如神物的玉床!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某种被强行剥离归属感的恐慌,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不能在这里!他属于那片血与火的泥沼,属于那与袍泽同葬的焦土!西炎玱玹还在俯瞰着他用无数辰荣儿郎尸骨堆砌的王座,他这条本该断绝的命,怎能、怎配躲在这九天之上的仙境苟延残喘!

“放我走!”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瞬间燎原,烧尽了他残存的理智。相柳猛地低吼一声,不顾右臂那封印下依旧蠢蠢欲动的撕裂剧痛,强行调动起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气力,便要撑起上半身,翻身下床!

“呃啊——!”动作刚起,右臂的封印仿佛被触动,剧痛如同挣脱束缚的凶兽骤然反噬!同时,胸腹间那些被暂时压制的内伤也轰然爆发,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混沌巨锤,狠狠砸在他的神识之上!

他身体一软,重重地跌回那温凉的玉床,震得身下云霞般的玉质都微微荡漾。胸口如同破旧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牵扯着全身无处不在的痛楚神经,额角瞬间渗出大量冰冷的虚汗,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再次失去意识。

“大人,您醒了。”一个清越柔和、却不带多少凡人情绪波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凝滞的痛苦。

相柳艰难地偏过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嘶哑破碎得如同被砂石磨砺过,带着劫后余生却深陷未知境地的茫然,和一种被巨大变故冲击得支离破碎的混乱,“……这……是哪里?这里……究竟是……?”

“回禀大人,”先前开口的侍女微微垂首,姿态恭谨,声音清晰而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此乃上清神域,玉倾宫。”

上清神域!玉倾宫!

这六个字,如同九霄混沌神雷,接连悍然劈落在他本就混乱不堪的识海!将他从那片注定成为他埋骨之地的北山血沼,硬生生、不容抗拒地拽入了这传说中、凌驾于凡尘众生之上的无上神域!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惊骇、被施舍的屈辱、对自身处境的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源于彻底脱离掌控的恐慌,瞬间如同冰潮般淹没了他!他不能留在这里!绝不!

“放我回去!”相柳几乎是咆哮出声,赤红的眼眸中血丝遍布,再次不顾一切地试图撑起身体,那股决绝的狠厉,仿佛宁可自行了断,也绝不接受这“恩赐”的囚禁!“大人不可!”两名侍女脸色微凝,几乎是同时上前一步,身形微动,却并未伸手触碰他,只是以一种蕴含着神妙步法的姿态,巧妙地、不容置疑地封住了他所有可能下床的路径。她们周身有微不可察的神力光晕流转,显然训练有素,绝非寻常侍女。

“少主有谕令带予大人。”为首的侍女声音依旧保持着恭敬,但那恭敬之下,是如同神域玉石般冰冷的、不容违逆的意味。她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地迎上相柳那因剧痛和滔天怒火而几乎扭曲的赤眸,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复述,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法则的力量:“彼身已种锁灵决,安分待着,莫要妄动折返之念。”

锁灵决!

相柳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彻!他下意识地凝聚起残存的神识,沉入内视——果然!在丹田气海深处,那维系着他最后生机、此刻却黯淡无光的妖丹之上,一道极其繁复玄奥、由无数细微却坚韧的紫金色神力符文构成的枷锁,正如同拥有生命般,紧紧缠绕、流转不息!它并未完全封印他的妖力,却形成了一道绝对坚固的无形壁垒,将他与外界那浩瀚磅礴的神域灵气隔离开来!不,更确切地说,是隔绝了他自身力量与外界空间法则产生深层共鸣、进行跨越的可能!这意味着,他根本无法凭借自身力量,撼动这神域的空间壁垒分毫,更遑论撕裂虚空,返回那遥远的大荒!

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地复述着天欢那仿佛不带丝毫情感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最锋利的冰刃,切割着相柳紧绷的神经:“满大荒皆知,九命相柳已于北山战场,万箭穿心,力竭而亡,尸骨无存。天下……大势已定。”

万箭穿心……尸骨无存……大势已定……

“嗬……嗬……” 相柳撑在玉床上的左手手背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捏得咯咯作响,苍白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温润的玉质之中,刺目的血珠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一小片床沿,他却浑然不觉疼痛。赤红的眼眸之中,翻涌着足以焚天灭地的滔天巨浪——是愤怒于这被安排的“死亡”?是屈辱于这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囚禁?是绝望于袍泽尽殁、信念崩塌而自身却独活的可悲?还是被彻底抹去存在、连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利都被剥夺的荒谬与不甘?他死死咬住已然破损的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才勉强压制住喉咙里那几乎要冲破禁锢、毁灭一切的、如同远古凶兽般的濒死咆哮。

就在这死寂与狂暴即将达到临界点的压抑时刻,另一名一直静立的侍女,上前一步。她手中捧着一个不过尺许高、通体由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精致鸟笼。笼内铺着不知名的柔软雪白绒羽,毛球正蜷缩在其上,小小的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睡得无比酣甜沉静。它身上所有来自战场的血污与尘埃早已被涤荡干净,雪白的羽毛蓬松柔软,甚至隐隐泛着一层灵动的光泽,显然在这神域之中得到了极好的照料,状态比在危机四伏的清水镇时还要好上许多。

侍女恭敬地将玉笼递到相柳触手可及的位置,轻声道:“大人,您的灵宠,少主命我等好生照看,现已无碍。”

看到毛球安然无恙,甚至堪称“惬意”的模样,相柳那紧绷欲裂的心神,像是被一缕极其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春风拂过,那翻涌咆哮的毁灭性浪潮,竟奇异地凝滞、平息了一瞬。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那只未曾受伤的左手,指尖带着难以自抑的微颤,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凉光滑的玉质笼壁。沉睡中的毛球似乎感应到了那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气息,小脑袋无意识地在柔软的绒羽垫子上蹭了蹭,发出一声细微而满足的咕噜声。

这微不足道的、带着鲜活生机的声响与触感,像是一滴清澈甘霖滴入滚沸的油锅,瞬间在他冰封与烈火交织的心湖中炸开,击碎了他强行构筑起的、用以抵御一切的外壳。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眸不再仅仅充斥着愤怒与不甘,而是燃烧着一种更为复杂、近乎执拗的火焰,死死钉在为首的侍女脸上,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一字一顿地问道:

“天欢……她现在何处?”那个名字,如同带着千钧重负和无数纠缠难解的情绪,从他齿缝间艰难地挤出。

侍女被他眼中那仿佛能焚尽一切伪装、直指本源的炽烈目光看得心神一凛,下意识地垂首避开那视线,恭敬回道:“回禀大人,少主……在寝殿内休息。”

寝殿……休息……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冰锥,狠狠扎入相柳骤然收缩的心脏!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北山最后时刻,她眉心神纹那异乎寻常的急促闪烁,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她撕裂苍穹、对抗整个战场杀伐之气带走他时所展现出的、那近乎透支本源的惊天威势……还有此刻,这冰冷而绝对、名为保护实为囚禁的“锁灵决”!为了将他从既定的死局中拖出,她究竟付出了何等惨重的代价?她那看似永恒强大的神躯,是否也如他一般,布满了看不见的裂痕与创伤?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荆棘,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收缩,刺入!比锁灵决的禁锢更让他感到窒息般的痛苦与……恐慌!

“带我去见她。”相柳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强忍着周身如同凌迟般的剧痛和强烈的虚弱感,用尽力气坐直了身体,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杆宁折不弯的战戟。那目光如同在血与火中淬炼了千年的利刃,直直刺向两名侍女,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

两名侍女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眸中都映出了明显的为难与犹豫。沉默了片刻,为首的侍女似乎权衡再三,终究是微微屈膝,谨慎地低声道:“少主……并未明令禁止您前去。”

这句话,如同一道微弱却确实存在的缝隙,瞬间照入了相柳那被沉重阴霾笼罩的心间。

“大人请随我来。”侍女不再多言,微微侧身,做出了引路的姿态。

相柳深吸一口气,那蕴含着磅礴灵气的空气吸入肺腑,却带着冰刺般的痛感。他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气,看了一眼玉笼中依旧安睡的毛球,没有试图去拿起那笼子,只是用尽全身的意志,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自己那沉重如山的躯体,一寸寸从温凉的玉床上挪下。

双脚触及地面的瞬间,虚浮无力和钻心的痛楚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前猛地一黑,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他死死咬紧牙关,甚至能听到自己牙床摩擦的声响,凭借着一股顽强的、不肯屈服的意志力,强行稳住了身形。

引路的侍女并未伸手搀扶,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步履轻盈无声地向着宫殿更深处走去。另一名侍女则安静地留在了原地,守候在毛球的玉笼之旁。

相柳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岩浆上的双腿,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跟随着前方那抹飘动的素色身影。每一步迈出,都牵扯着体内无数或明或暗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骨骼摩擦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在寂静空旷的回廊中显得格外刺耳。他赤红的眼眸,死死锁定在前方侍女那摇曳的裙裾上,眼神深处,是翻江倒海般的复杂情绪。愤怒于自身的无力与囚禁,屈辱于这被安排的命运,对锁灵决那冰冷禁锢的恨意……与对天欢未知状况的焦灼担忧、对她为何不惜代价救下自己的困惑不解、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极力否认的……害怕失去那抹冰冷月光的恐慌,在他心底疯狂地交织、碰撞、撕扯,几乎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并撕裂。

穿过几重由巨大莹白神玉柱支撑起的、流淌着柔和光晕与氤氲灵气的回廊,空气里那股清冽的莲香愈发浓郁纯粹,仿佛能洗涤一切污浊。引路的侍女在一扇极其高大、散发着无形威压的殿门前,停下了脚步。

那殿门材质非凡,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温润的紫玉色泽,表面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有暗金色的水流在缓缓流淌,勾勒出古老而玄奥的图腾纹路,散发出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威严气息,同时,也透出一股生人勿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极致冰冷。

侍女在门前停下,转身对着相柳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微不可闻:“大人,少主的寝殿已至。婢子职责所在,只能送您至此,接下来……请大人自行……”

她的话语尚未完全落下,相柳已一步越过她,径直走到了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着两个世界的紫玉殿门前。他抬起那只未曾受伤的左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缓缓地、沉重地,按在了那冰凉彻骨、光滑如镜的门扉之上。

是推开这扇门,直面那清冷孤绝、为他逆天改命却可能自身已是千疮百孔的神祇?还是……就此驻足,退回这被安排的、看似安宁实则如同牢笼的生存?

相柳的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声响,赤红的眼底,最后一丝挣扎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所有的疑问,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与担忧……答案,尽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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