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的身体扑通一声倒地,面容还是挣扎的,慕景行站起,片无声便在主人的命令下消散,留下银光烁烁。新的一年的红日渐渐高升,法阵消失殆尽,竹林也恢复正常,只留下一片空白的沙地。山上雾气尽散,泥土和竹子的清香掺杂着血腥味,慕景行为小厮合眼。春风浮动,竹林莎啦啦作响。
慕景行忽然察觉有强大精神力正在靠近。咬了咬牙:“偏偏这个时候…”
他召出片无声,深深捅在自己肩膀上,留在肩上的窟窿狰狞可怖。见流下了鲜红色的血才放下心来,他捂住伤口,拖着小厮的尸体向竹林外走,一道道鲜血染红沙地,旧的还未干透,新的又加以点缀。
竹林沙沙作响,那股精神力仍在靠近,身边的竹子都被那股力量弄得胡乱摇晃。最后,在慕景行身后落定,慕景行提起一口气:“那人的精神力在我之上,如今却——”。
一阵清风徐来:“等一下,”慕景行生怕来人看出什么,站定,却不知摆出什么表情,转身回头,阴冷的看着来人,眼底仿佛有无尽的黑洞。来人身着青蓝色纱衣,戴着一木编的斗笠,缩了缩手臂,仿佛被慕景行的表情镇住,艰难的开口:
“这位道友,你伤的过重,鄙人又会些许治疗之术,不然你撑不到出山的。”那人说话生音不高,带着温柔的质感, 他看人时,目光总是轻轻落下来的,不锐利,也不灼热,眼底浮着一层浅浅的悲悯,像月光漫过湖面,没有一丝杂质。
慕景行瞧了他许久,后背绷紧,慕盯着他看,眼里竟飘过一丝悲伤,虚弱道,“你……”
那人笑了笑:“放心,治不死。”
他想说,没用的,他没有痛觉,甚至什么感觉都没有…
慕景行轻柔的将小厮的尸体安置在一旁,席地而坐,那人本想过来搀扶,却被慕景行婉拒,那人合眸,手上一招一式施用法力。慕景行在他合眸时在身后,那人看不见的地方召出片无声。他手指泛白,目光像拉满的弓,片无声银光琉璃,蠢蠢欲动。随着灵力发动,竹林又开始胡乱摇晃,周身青蓝的灵气随着手势波动,见是最普通不过的治疗之术,慕景行松了一口气,目光也软了下去,心中的弦也没能作出那一声响。
真的是来治疗的,他又为自己的警惕感到好笑。那人法力不断流出,空气中微小浮尘也被吸入,斗笠被灵气掀翻而起掉落一旁,鬓角留下一滴汗水,却怎么也不见那窟窿变小或消失,鲜血还是止不住的顺着胳膊向下流,在那人的冥想里只听得见鲜血‘滴答’声,像敲在骨头上,每响一下,就觉得窟窿又深了半分。
慕景行无奈的笑了笑,从身后用手捻出相同的青蓝色灵力,灵力从手上顺着他的肩膀向上爬注入伤口,与原本进入困难的灵力融合一体,渐渐恢复血肉血也止住了。
斗笠被掀翻,露出来那人青受的面容,周遭的喧嚣好像突然被掐断了。慕景行目光顿在他的脸上,被风掀起的碎发乱贴在额角,冷白的肤色得像浸在溪水里的玉,眉眼轮廓依然清瘦,但眉峰没那么锋利,尾端微微下垂;睫毛长而密,垂眸时投下浅浅的阴影。凑近了能看到耳尖泛着淡淡的粉。慕景行嘴唇抿成一条缝。
恰巧风吹过,便带过了他清凉的香气,慕景行竟感到心中一丝躁动。天,还怪热的……
伤口逐渐好转,那人收了法力缓缓睁眼,高兴的抬头,对上了慕景行呆滞的表情,耳尖肉眼可见的红。眼底的冷意尽散,眼里竟有着些许像孩童般的无错。那人收手,向后退了半米,慕景行转头咳嗽了几声。
当他开口时,目光随着言语轻轻晃动,嗓音如同清澈的泉水,令人身心舒畅:“逼人名为唐斯忧,住在山后的道馆忽闻山后有些动静,特意过来瞧瞧,”唐斯忧垂眸扫过慕景行别在腰间的玉牌,“你年纪轻轻胆子却不小。怕不是位皇家的公子?”
慕景行想到腰间的玉佩,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打趣的笑了笑,开口道:“那你呢,昨夜可谓是百鬼夜行,你不怕?”
——“答非所问。”转头注视着那具尸体,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慕景行的目光冷了一丝。他继续问“这是与公子同行的人?”向尸体走去,伸出手在小厮鼻下探了探。
——“他是我的小厮,被鬼怪击中了要害”,悲伤道“我没能保护好他。”看着混浊的黑色气息在小厮周身流动,唐斯忧也不得不信。
忽听远处的铁骑纷至沓来,清风拂动,吹乱了两人的鬓角,阳光洒在身上说不尽的温暖。
唐斯忧轻轻叹息:“逝者安息,这位公子有缘再会。”
慕景行坚定有柔和:“好,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