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松香与海盐的间隙

市体校的训练馆总弥漫着两种气息：橡胶垫被汗水浸透的涩，和不同性别信息素交织的杂。

何浩楠是馆里公认最难惹的Alpha。十七岁那年信息素觉醒，凛冽的松香带着能压垮半支队伍的压迫感，加上他天生的爆发力，没过半年就坐稳了校队主力的位置。他不常释放信息素，可只要站在场地中央，那股藏在皮肤下的锋芒就够让其他Alpha下意识收敛气焰——这是顶级Alpha与生俱来的威慑力。

赵小童来得晚，转校生的身份让他起初不太起眼。登记性别那一栏填的是“未明确”，信息素检测报告也只显示“波动异常”，校医没给出准话，大家便默认他是体能稍好的Beta。他话不多，总穿着宽大的运动服，训练时专注得像只独自捕猎的豹，腾空扣篮时肩胛骨会绷出漂亮的线条，落地时却轻得像片叶子。

两人第一次对上是在分组对抗赛。何浩楠带着球冲禁区，余光瞥见斜后方有影子扑来，他下意识侧身想撞开对方，手肘却在碰到赵小童肩膀的瞬间顿住了——那不是Beta该有的硬度，像撞在裹着软皮的钢板上，反震得他指尖发麻。

“抱歉。”赵小童先退开半步，声音没什么起伏，顺手把差点出界的球捞了回来。他抬眼时，睫毛扫过下眼睑，何浩楠忽然闻到股极淡的味，像刚被海浪冲过的礁石，冷冽里混着点海盐的清，算不上信息素，更像种天然的气息。

这气息让何浩楠的Alpha本能莫名绷紧了弦。他皱了皱眉，没说话，转身继续比赛，可接下来的动作却不自觉收敛了几分——不是怕，是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像猎人撞见了不属于任何已知物种的猎物。

队里私下议论过赵小童。有人说他肯定是Alpha，不然不会有那样的爆发力；有人反驳，说从没见过他释放信息素，更没对Omega的气息有过反应。何浩楠听着，没插言，只是训练时的目光总会多停留在对方身上几秒：看他用绷带缠手腕时绕三圈半的弧度，看他喝矿泉水时会先拧开盖子晾半分钟，看他被教练点名时微微偏头的角度。

何浩楠自己都没察觉，目光落在赵小童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注意到赵小童系鞋带总用一种特别的结，不是常见的十字交叉，而是绕两圈后从内侧穿出，系得又快又紧，哪怕在场上急停变向几十次，鞋带也从没松过。有次训练间隙，队里新来的Omega蹲在地上跟鞋带较劲，赵小童恰好经过，弯腰三两下就帮对方系好同款结，指尖触碰到鞋带时，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透着点淡淡的粉色。

他还留意到赵小童对光线格外敏感。午后训练馆西晒，阳光斜斜切过半场，赵小童只要站在光影交界处，总会下意识往阴影里挪半寸，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影子会跟着晃一下，像受惊的蝶振了振翅膀。可真到了烈日下的外场训练，他又像完全不受影响，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也只是眨两下，眼神亮得惊人，仿佛那点刺痛根本不值一提。

最让何浩楠在意的是赵小童的呼吸节奏。体能训练测长跑时，所有人都喘得像风箱，只有赵小童的呼吸始终均匀，吸气时胸口起伏幅度很小，呼气却绵长，像深海里缓慢吐纳的鱼。有次两人被教练罚加跑圈，何浩楠故意放慢速度跟在他身后半步，听着那几乎能和脚步声重合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却莫名乱了半拍，最后索性加速冲到前面，耳后却总像还萦绕着那道清浅的气流声。

这些细碎的片段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何浩楠心里漾开一圈圈连他自己都读不懂的涟漪。他依旧觉得赵小童像个谜，但比起初见时的违和感，此刻更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引，像有根无形的线，一端攥在赵小童手里，另一端却悄悄缠上了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