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赵小童的手环准时响起。
赵小童的运动手环总是在凌晨五点半准时响起，像精准的晨钟，撞碎宿舍的寂静。
何浩楠的生物钟早就被这规律的震动带偏了，往往手环刚发出第一声嗡鸣，他就已经醒了，闭着眼听赵小童轻手轻脚穿衣服的声音，直到对方进卫生间，才慢悠悠地掀开被子——动作总比平时快上半拍，像是怕赶不上什么。
赵小童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何浩楠的床铺是空的。
走到训练馆门口的梧桐树下，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何浩楠背对着他站在台阶上，胳膊上是他的外套，踢着脚下的石子。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时，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笑意：“这么早？”
“嗯，手环响了。”赵小童的回答和往常一模一样，走近时，往旁边挪了半步，留出并肩的空隙。
何浩楠愣了愣，随即迈开步子跟上。“你的外套，那天...忘了还。”何浩楠没看他，红着脸把外套递给他。赵小童顿了一下，接过来，轻声说了句“没事，谢谢。
走廊里的脚步声又敲出相同的节奏，松木香和海盐味慢慢缠绕在一起，像前一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路过器材架时，何浩楠的手不经意地碰到赵小童的手腕，两人都没躲。
后颈的印记还在，被衣领遮得严严实实。偶尔抬手时碰到，会想起那天训练室里失控的吻，发烫的皮肤，还有对方带着颤抖的呼吸。
但没人提起。
那些没说出口的尴尬，像被晨露打湿的衣角，晒晒太阳，也就干了。
倒是某天训练间隙，赵小童靠在墙上喝水，瞥见何浩楠对着镜子整理衣领，后颈露出一小片皮肤。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抬手帮他把衣领往上提了提，遮住那处早已淡去的印记。
“风大，小心着凉。”赵小童的声音很自然。
何浩楠的肩膀僵了僵，没回头，只是对着镜子里的他点了点头，嘴角却悄悄勾起一点弧度。
镜子里，两个身影挨得很近，松木香和海盐味在空气中轻轻浮动，像一首没写完的诗，留白处藏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有些事不用说破，就像有些习惯，早已改不掉了。
暴雨天来得猝不及防，训练馆的屋顶像是被砸漏了，水珠顺着天花板的裂缝往下滴，在地板上积出小小的水洼。何浩楠自告奋勇爬上梯子修屋顶，赵小童在下面扶着梯脚，仰头时能看见对方绷紧的腰线，运动裤被汗水浸得发皱，后腰的弧度随着动作轻轻起伏。
冷不防一滴水精准地落在何浩楠颈窝，他嘶了一声，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赵小童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毛巾递了上去：“擦擦。”
指尖碰到对方皮肤的瞬间，两人都顿了顿。何浩楠的颈侧烫得惊人，赵小童的指尖却带着刚握过冰凉梯柱的凉，一热一冷撞在一起，像电流窜过。何浩楠低头看他，松木香的气息顺着雨丝往下飘，带着点被水汽软化的暖；赵小童仰头望他，冷冽的海盐味裹着湿气往上涌，清冽得像刚被雨洗过的礁石。两种气息在半空中缠成一团，黏黏糊糊的，分不清谁占了上风。
梯子忽然晃了晃，何浩楠下意识伸手抓住赵小童的肩膀稳住身形，掌心的力道不轻，陷进对方运动服的布料里。等他从梯子上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手竟还没松开，赵小童的肩膀被捏出淡淡的红痕，像片落在布料上的晚霞。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起初只荡开小小的涟漪，直到某天真的在训练馆对视上——赵小童刚投进一个三分球，落地时恰好对上何浩楠看过来的目光，那里面的东西太满，像要溢出来——才惊觉整个湖面早已被层层叠叠的波纹铺满。
原来喜欢从来不是突然发生的，是更衣室里并排挂着的毛巾总带着彼此的温度，是训练计划本上偶尔重合的字迹，是食堂餐盘里悄悄交换的糖醋里脊和胡萝卜，是心照不宣都未提起的训练室的吻，是晨跑时敲出相同节奏的脚步声，是修屋顶时在半空中交缠的气息。一点一点，把最初的“不讨厌”酿成了后来的“离不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