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雨季，湿气缠山，雨丝织成灰蒙蒙的纱，笼着苍翠。半山腰一座竹楼，陷在凤尾竹和芭蕉叶的绿影里，倒显出几分清寂。
露台上，景北渊歪在铺了兽皮的藤榻上。靛蓝染布的长衫松垮地罩着，襟口微敞，露出一截清瘦的锁骨。手里捏着卷泛黄的书，眼神却落在檐下连绵的雨线上，像只晒饱了太阳、懒得动弹的猫，只剩一点残余的机警藏在慵懒的皮囊下。
乌溪端着陶碗出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脚步下意识放轻了。两年了，景北渊这副全然卸下防备、透出骨子里的倦怠模样，依然能在他心尖最软处戳一下，带着点细密的疼。
“北渊，”声音低沉，带着南疆特有的调子，像雨水敲在厚叶上，“雨气侵骨，姜茶。” 他在榻沿坐下，高大的身形自然而然圈出一方浓浓的暖意。
景北渊眼睫微动，目光从雨幕收回，落在乌溪脸上，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石子投入深潭漾开的微澜。他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碗里是乌溪特制的姜茶，掺了南疆的香茅草和野蜂蜜，辛辣里裹着回甘，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
“嗯。”他应得轻，低头啜了一口。暖意熨帖着肺腑，他眯了眯眼，声音也松了几分，“手艺精了。”
乌溪看着他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长睫低垂掩去眸中惯常的疏离，只觉得心口那点疼化开了，成了温热的踏实。曾经在京城权谋泥沼里沉浮、眉宇间总凝着化不开霜雪的南宁王，此刻在他身边，像一把终于归鞘的利刃，敛了锋芒，只余沉静。他伸手，指腹蹭过景北渊唇角沾上的一点蜜渍。
微凉的触感让景北渊肩胛几不可察地绷紧一瞬，抬眼。乌溪那双深潭似的眸子里，关切与珍视浓得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过来。他心头微窒，面上却浮起一点刻意的冷：“大巫这是嫌我不够体面？”
乌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眼底的笑意漫开，坦荡得近乎直白：“不是，是甜的。”顿了顿，补充道，“看着，就想碰碰。”
直白的话语撞进耳膜，景北渊耳根悄然爬上薄红。他掩饰般低头又灌了一口，却被烫得闷哼一声。
“急什么。”乌溪无奈地接过碗，指尖拂过他微烫的唇，“烫着了？”
“无妨。”景北渊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渐歇的雨，“山下寨子，今日不是有诊？”
“雨住就去。”乌溪凑近了些，下巴轻轻抵上他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又温软的气息。雨打芭蕉的沙沙声里，只余两人依偎的静默。景北渊身体最初的僵硬，在身后沉稳的心跳和暖意里，一寸寸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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