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夏日来得早,刚过春分,湿热便裹挟着草木的浓郁气息弥漫开来。晨光穿透薄雾,洒在竹楼檐角悬挂的铜铃上,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景七倚在窗边,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青山出神。来南疆已有半年,他仍不习惯这里潮湿闷热的气候,好在乌溪命人在竹楼四周栽种了不少驱蚊虫的草药,又特意为他准备了通风最好的房间,这才让从小在北方长大的景七稍稍适应了些。
“又发呆?”
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环住他,乌溪的下巴轻轻搁在景七肩头。大巫刚结束晨祷,身上还带着祭祀用的香料气息,淡淡的檀香混着某种南疆特有的草木清香,出奇地好闻。
景七向后靠了靠,懒洋洋地道:“看你养的那些小东西打架呢。”
竹楼下的院子里,几只乌溪饲养的毒物正在争夺一块肉。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显然占了上风,它昂着头,威慑着对面那只色彩斑斓的毒蛛。
乌溪低笑:“它们闹着玩罢了,真打起来不是这样。”
“是了,谁比得上您大巫的手段。”景七侧过头,斜睨着身后的人,“昨晚那手驯蛊的功夫,可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话里带刺,乌溪却不恼,反而收紧了手臂,将人圈得更牢些:“吃味了?不过是教寨子里几个孩子基本的防身术,你也值得惦记一晚上。”
景七轻哼一声,没接话。昨夜寨中年轻人在广场上学驯蛊,有个南疆少女手把手被乌溪教了半天,笑得那叫一个明媚灿烂。虽说知道大巫在族人面前一向庄重自持,教导子民也是分内之事,可景七心里还是莫名有些不痛快。
乌溪见他这不阴不阳的模样,心下明了,却不点破,只转了话题:“今日我要去后山采药,你可要同去?”
“不去,”景七想也不想就回绝,“上次跟你进山,被那劳什子毒藤缠了脚踝,肿了三天才消。”
“这次不走深,”乌溪耐心劝道,“就在外围采些紫蝉草,这个季节正好开花,漫山遍野的紫色,你定会喜欢。”
景七闻言有些心动。他来南疆后大多时间待在寨中,一是怕热,二是不熟悉地形怕给乌溪添麻烦。但终日困在竹楼里也确实闷得慌。
“远么?”他问。
“不远,半日就能来回。”乌溪见他松动,趁机补充,“带上你爱吃的糯米糕,我们可以在溪边歇脚。”
景七终于转过身来,挑眉道:“大巫今日怎的如此殷勤?”
乌溪望进他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戏谑的眸子,诚实以告:“想你多陪陪我。”
这话直白得让景七耳根微热,嘴上却不饶人:“呸,分明是你自己想偷懒,拉我作陪。”
乌溪但笑不语,只伸手理了理景七微乱的衣襟。
最终景七还是随乌溪出了门。
南疆的山林与北方大不相同。树木高大茂密,遮天蔽日,林间藤蔓缠绕,奇花异草遍地。乌溪在前头开路,手中药锄不时挥动,斩断拦路的枝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