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挡板缝隙钻进来时，沈砚正对着一张草图发呆。纸上画着加固门窗的方案，铅笔勾勒的线条旁，被他无意识地画了个小小的翅膀符号，和白灵画过的那个很像，只是边缘少了锯齿状的尖刺。
“在画什么？”
白灵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沈砚手忙脚乱地合上本子，抬头时看见她端着两杯牛奶站在门口，羽翼上的银粉在晨光里闪闪烁烁。
“没什么，加固门窗的想法。”他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凉。
白灵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小口啜饮着牛奶，目光落在他没来得及完全合上的本子上。“你画了那个符号？”她问，声音很轻。
沈砚愣了一下，索性把本子推到她面前：“嗯，照着你之前画的画的，有点像翅膀。”
白灵的指尖轻轻抚过纸上的线条，羽翼微微颤动：“这是光域最古老的图腾，本来是没有尖刺的，后来守域者加上去，说要‘刺破暗礁的伪装’。”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你画的……更像最初的样子。”
沈砚没接话。他忽然注意到白灵的手腕上，有一圈极淡的银色痕迹，像是戴过什么细巧的饰品。“这是？”
白灵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住手腕：“是‘缚光链’的印子，守域者用来锁引航者的，能跟着光的流动收紧。”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跳下来的时候，它被气流冲断了。”
沈砚看着那圈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起身拿起外套：“我去镇上买材料，很快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白灵立刻站起来，羽翼因为动作幅度稍大，扫过椅背上的靠垫，落下一串细碎的银粉。
“镇上人多，”沈砚犹豫道，“你的羽翼……”
“可以收得更紧些。”白灵说着，背后的羽翼轻轻收拢，贴在背上，从正面看几乎只露出一小截边缘，“穿件宽大的外套就行，像昨天那样。”
她的眼神里带着恳求，像怕被独自留下。沈砚想起守域者的黑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但要跟紧我。”
去镇上的路比平时多花了半个钟头。白灵坐在副驾驶座上，车窗开了条缝，草原的风灌进来，吹得她的长发轻轻飘动。她很少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掠过的草场和羊群，眼神里带着种孩子气的好奇。
“以前没见过这些？”沈砚问。
“没有。”白灵的目光追着一只奔跑的小羊，“光域只有光河和星尘，没有会动的……绿色的东西。”
沈砚笑了笑，把车停在镇上的杂货铺门口。“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出来。”他叮嘱道，“别下车。”
白灵乖巧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门上的木纹。这是她第一次离开草原小屋，陌生的街道和来往的行人让她有些紧张，却也有种隐秘的兴奋——原来光域之外的世界，是这样有温度的。
沈砚提着大包小包的五金件出来时，看见杂货铺老板的小孙女正趴在车窗边，好奇地看着车里的白灵。“姐姐，你的衣服上有星星！”小女孩指着白灵外套上沾着的银粉，眼睛亮晶晶的。
白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羽翼在衣服下轻轻颤动。沈砚快步走过去，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那是亮片，好看吧？”
他把东西放进后备箱，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时，发现白灵的脸颊有些红。“她不怕我。”她轻声说，带着点惊讶。
“这里的人都很友善。”沈砚发动汽车，“他们不会因为不一样就害怕。”
回去的路上，白灵忽然指着路边的野花说：“停一下可以吗？”
沈砚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她跑向花丛。她蹲在一片金黄色的蒲公英里，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对着阳光吹散绒毛。白色的小伞乘着风飞向远方，她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星光。
“它们要去哪里？”她抬头问，脸上沾了点蒲公英的绒毛。
“去想去的地方。”沈砚走过去，帮她拂掉脸上的绒毛，指尖碰到她的脸颊时，两人都顿了顿。
白灵低下头，脸颊更红了，手里紧紧攥着另一朵没吹散的蒲公英。“像我一样吗？”她轻声问。
沈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还有背后若隐若现的羽翼轮廓，忽然很想告诉她，这里就是可以停留的地方。
“不一样。”他说，声音很认真，“它们没有家，你有。”
白灵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水光，却没有掉下来。她用力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蒲公英塞进他手里：“给你。”
沈砚握着那朵蒲公英，看着白色的绒毛在掌心轻轻颤动，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他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
回到小屋时，已是午后。沈砚忙着加固门窗，白灵就在一旁帮忙递钉子、扶木板。她的动作比昨天熟练了许多，偶尔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她也只是红着脸移开，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
沈砚在钉最后一块木板时，锤子不小心砸到了手指。他痛得闷哼一声，白灵立刻抓过他的手查看，眉头皱得紧紧的，比自己受伤还要紧张。
“别动，我去拿草药。”她转身就要跑，却被沈砚拉住了。
“没事，小伤。”他笑了笑，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她抓得更紧。
“会疼的。”白灵的声音带着点急意，像在说给自己听，“流血都疼。”
她拉着他走进厨房，笨拙却认真地给他处理伤口。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低垂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羽翼上的银粉落在他的手背上，带着微弱的暖意。
沈砚忽然注意到，她羽翼根部的伤口已经结痂，边缘长出了新的白色绒毛，那些银粉也比之前少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簌簌掉落。
“你的翅膀好像好多了。”他说。
白灵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惊讶，随即又亮了起来：“可能……是这里的空气很好？”
“或许是因为不用再逃了。”沈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白灵的动作顿住了，脸颊慢慢染上红晕，像被夕阳吻过的云彩。她低下头，继续给她包扎伤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嗯。”
傍晚时分，加固工作终于完成。沈砚看着焕然一新的门窗，心里踏实了不少。白灵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草原，羽翼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金光，像被镀上了一层蜜糖。
“他们今晚不会来了。”她忽然说。
“你怎么知道？”
“风告诉我的。”白灵转过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风说，他们在害怕一种……很温暖的东西。”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小屋，烟囱里升起淡淡的炊烟，厨房里飘出炖菜的香气，壁炉里的木柴已经备好，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他忽然明白，白灵说的温暖，或许就是这些琐碎的烟火气。是清晨的牛奶，是午后的阳光，是笨拙的关心，是不设防的陪伴。这些光域没有的东西，成了比任何屏障都更坚固的守护。
“进去吧，菜要凉了。”沈砚笑着说。
白灵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屋。晚饭时，她吃了很多，眉眼间的忧虑淡了不少，偶尔还会主动跟沈砚说些光域的趣事——比如星尘凝结成的花会唱歌，光河里的鱼没有鳞片却会发光。
沈砚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看着她眼底的光芒一点点亮起来，像被重新点燃的星辰。他知道，守域者或许还会再来，光域的危机或许还没解除，但至少此刻，在这间洒满灯光的小屋里，他们是安全的，是温暖的，是不再孤独的。
夜色渐深，白灵回房睡觉时，没有再要求留灯。沈砚站在客厅，看着她房间的门缝里透出的微光慢慢熄灭，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走到窗边，拉开挡板的一角，望着外面的草原。月光很亮，草叶上的露珠反射着银辉，远处的风车还在缓缓转动，像个沉默的守护者。
沈砚轻轻抚摸着门板上刚钉好的木棱，指尖触到粗糙的木纹，那里还残留着阳光的温度。他忽然觉得，这些带着烟火气的木纹，或许比光域的星尘更能留住人。
留住她，也留住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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