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塌陷的轰鸣声还未散去，碎石还在不断从头顶砸落。方乐整个人悬在半空，手臂几乎要脱臼，迟欲的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王冕的一只机械臂深深插进墙壁，另一只手已经松开迟欲，把他们俩往平台上推了一把。
“别动。”王冕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决绝。
方乐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那种冰冷又带着些许颤抖的触感，像极了梦里迟欲握着他手时的紧张。
“你疯了吗！”迟欲咬牙低吼，“快上来！”
“没时间了。”王冕抬头看了眼头顶摇摇欲坠的天花板，裂缝像蛛网般蔓延开来。“你们得走。”
“别说这种话！”迟欲用力往上拽方乐，但两人重量压在一条手臂上，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你以为我是在救你们？”王冕突然笑了，笑容里有几分苦涩，“我只是……不想再当替身了。”
方乐愣住，喉咙发紧：“你什么意思？”
“SYN计划不是为了复制爱情。”王冕缓缓松开手指，身体一点点往下坠，“而是为了制造愿意为‘真实’牺牲的载体。”
“闭嘴！”迟欲怒吼，“你他妈再说这种话，我把你一起拉上来！”
“你做不到。”王冕的声音依旧平静，“因为你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迟欲的心脏。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你闭嘴。”迟欲声音沙哑，眼神却死死盯着王冕，“我爱他。”
“是吗？”王冕轻轻笑了笑，“那你记得三年前的雨夜吗？你说过，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迟欲猛地一震。
“可你还是走了。”王冕低声说，“因为你知道，我不是她。”
方乐听得一头雾水，但看着迟欲苍白的脸色，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事。
“所以你才想让我死？”王冕继续道，“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证明你不是那个背叛我的人。”
“够了！”迟欲怒吼，手臂已经抖得厉害。
“不，还没完。”王冕低头看着方乐，“你不是替身。”
“你说什么？”方乐怔住。
“SYN-036，是我见过最不像实验体的人。”王冕的声音变得柔软，“也许我们都是彼此的替身，但至少这一刻，我是真实的。”
他说完，松开了最后一点支撑。
“王冕！！”迟欲嘶吼，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片空气。
王冕的身影消失在断口下方，碎石随之倾泻而下，掀起漫天灰尘。
方乐被迟欲猛地拉上平台，两人重重摔在地上。头顶传来一声巨响，整段通道彻底塌陷。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和焦糊味，方乐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迟欲瘫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指节发白。
“他……”方乐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死了。”迟欲喃喃。
“你确定？”方乐忍不住问。
“他掉下去的地方，是实验室的废弃区。”迟欲闭上眼，“下面全是高压电塔和数据焚化炉。”
方乐沉默了。
警报声还在响，但频率已经变慢，像是在倒计时。
“走吧。”迟欲站起身，伸手拉方乐，“系统要自毁了。”
方乐点点头，刚要起身，眼前忽然一黑。
意识消散前，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还记得吗？”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是假的怎么办？”
“我说，那就记住现在的感受。”
“现在轮到我了。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
方乐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几天后。
病床的白炽灯刺得他睁不开眼，鼻子里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眨了眨眼，视线模糊中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边。
“醒了？”迟欲的声音沙哑，眼里布满血丝。
方乐张了张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迟欲递来一杯水，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了他似的。
“你……没事吧？”方乐终于挤出一句话。
迟欲苦笑：“我倒是没事。你昏迷了三天。”
“王冕……”
“没找到尸体。”迟欲顿了顿，“系统自毁后，整个区域都被封锁了。”
方乐没说话。
“你知道吗？”迟欲忽然开口，“那天系统最后播报了一条信息。”
“什么？”
“情感反噬指数归零，容器适配度：98.7%。”
方乐愣住。
“我以为那只是程序的反馈。”迟欲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方乐的手背，“但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
“我本来就是真的。”方乐小声说。
“我知道。”迟欲抬起头，眼神温柔，“所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方乐忽然注意到，迟欲低头时，脖颈后有一道淡淡的痕迹。
新月形。
和梦里一样。
“你……”方乐刚开口，迟欲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他迅速转过头，把衣领拉高了些。
“怎么了？”
“没事。”方乐笑了笑，“只是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
“梦见你在泳池边，跟我说，‘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迟欲怔了一下，随即轻轻握住方乐的手。
“那你现在醒来了。”他低声说，“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窗外阳光洒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安静。
方乐盯着迟欲的衣领，那抹新月形的印记已经看不见了。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在迟欲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滴答作响的声音。迟欲的手还握着他的，温度真实，掌心微汗。
“你真不记得了？”迟欲忽然开口。
“什么？”方乐声音还有些哑。
“那天你掉下去之前说的话。”迟欲低头看着他，眼神有点飘忽，“你说你知道我是谁。”
方乐愣住。
“我……说了什么？”他试探着问。
“你叫了我的名字。”迟欲喉结动了动，“说‘我找到你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方乐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他确实梦见过什么，但醒来后只剩下零星片段。泳池边、雨夜、还有那个模糊的声音——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是假的怎么办？”
“那就记住现在的感受。”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他记得自己曾经在泳池边醒来，迟欲坐在池边，手里拿着一瓶水，笑着看他。那天阳光很好，水波晃得人睁不开眼。
“你醒了多久？”他听见自己问。
“三天。”迟欲回答，“医生说你只是疲劳过度。”
“可我记得……”方乐皱眉，“我记得你掉下去了。”
“我？”迟欲怔了一下。
“对。”方乐坐直了些，“你为了救我跳进数据焚化炉，我亲眼看着你消失的。”
迟欲沉默了。
“那是梦。”他低声说。
“是吗？”方乐盯着他，“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梦见你对我说，‘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迟欲的手突然收紧。
“你……做了这个梦？”他声音有些发颤。
“你怎么知道的？”方乐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到底是谁？”
迟欲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松开手，起身走到窗边。
“你还记得SYN计划吗？”他背对着方乐。
“记得。”方乐点头，“王冕说那是用来制造愿意为‘真实’牺牲的载体。”
“那你知道他是谁？”迟欲转过身，目光锐利。
“他是……”方乐顿了顿，“你是说他不是SYN体？”
“他不是。”迟欲摇头，“他是我父亲。”
方乐愣住。
“SYN计划一开始并不是为了复制人类。”迟欲继续说，“而是为了保留人类最纯粹的情感。”
“什么意思？”方乐心跳加快。
“我父亲是第一批实验者之一。”迟欲声音低沉，“他们不是替身，而是情感容器。”
“你们……把人变成数据？”方乐皱眉。
“不。”迟欲摇头，“是把情感抽离，植入另一个载体中。”
“所以……我就是那个载体？”方乐声音有些发抖。
“你不是。”迟欲走回床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你比他们想象的更真实。”
方乐怔住。
“情感反噬指数归零的那一刻，系统检测到了你的存在。”迟欲眼神认真，“98.7%的适配度，意味着你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程序反馈。”
“可我还是SYN-036。”方乐低声说。
“你从来就不是。”迟欲握住他的手，“你只是……刚好成为了他。”
“谁？”方乐问。
“我爱的人。”迟欲看着他，“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方乐喉咙发紧。
“那你呢？”他忽然问，“你脖颈后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迟欲动作一顿。
“你说什么？”他声音有些僵硬。
“我刚才看到的。”方乐盯着他，“那道新月形的痕迹。”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迟欲慢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是……”他刚开口，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两人同时转头。
门推开，一个护士探头进来：“迟先生，医生让您去一趟办公室。”
“好。”迟欲点头，看了眼方乐，“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方乐点点头，看着迟欲离开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窗外的风吹动窗帘，阳光依旧温暖。
但方乐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隐隐发烫，像是藏着一段即将苏醒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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