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汐悠悠转醒,浑身伤口已被妥善包扎,药香混着陌生房内的檀木气息,萦绕鼻尖。她环顾四周,寂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满心疑惑:这是哪儿?又是谁救了自己?
残碎记忆里,唯有黑衣男子模糊轮廓,当时意识混沌如坠迷雾,连对方脸都没看清。灵汐撑着发软的身子起身,想探寻答案,可诺大住处空无一人,静谧中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她缓步而行,沿着台阶缓缓走上二楼。正当她抬起脚,准备继续向前时,三楼的方向猛然传来一阵嘶哑的咆哮声。那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暴戾,仿佛是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垂死挣扎,令人不寒而栗。
灵汐愣神,下意识重复,
灵汐滚开?
声音轻得像自语,不确定是否听错,却被这股莫名力量拽着,往三楼去。
三楼走廊尽头,一扇门牢牢紧闭,门上浮刻着蜿蜒魔纹,如暗夜里扭动的藤蔓,纹路间隐有微光流转,似藏着混沌魔力,每道沟壑都似在无声吞吐邪气。
灵汐心里打鼓,但她能确定声音从这里传来,指尖刚触到玄铁门板,寒意便顺着指缝渗进肌理,指尖周围魔气渐散。她咬着牙,将门板缓缓推开一道细缝,幽微光线漏进来的瞬间,与大殿中央那道森冷、带着噬人戾气的视线视线猛地撞上——
灵汐心中惊惶,猛地转身,后背抵在墙上还发着颤。可念头一转,想起殿中男子似乎被魔气侵扰。灵汐深吸几口气,她稳住发软的腿,推开了那扇门。
灵汐快步走近,但她不敢靠太近,还是保持了一段距离。
魔气如黑色藤蔓,在他身周疯狂扭动,那股子凶戾,让她忍不住攥紧衣袖。
灵汐你…没事吧?
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难掩的关切。
而殿中的男子蜷缩在魔座前,意识早被魔气搅成混沌,外界声响都成了隔层纱的嗡鸣,他痛苦地抱住头,指节泛白,嘴里无意识的呢喃,
玄烬不…不要…
灵汐再顾不上害怕,几步冲过去,蓝色光芒从掌心悠悠透出,如春日融冰的溪流,缓缓注入他体内,驱散他身上的魔气。
玄烬眼中的混沌慢慢退去,清明刚探出头,却又像被什么拽住,身影骤然消散。紧接着,一股排山倒海的冲击袭来,
玄烬不——!!!
灵汐躲避不及,被魔气震开,后背重重磕在石柱上,喉间泛起腥甜……
顾不上喊疼,灵汐狼狈地爬起来,发丝凌乱贴在脸颊,眼神却依旧执着。
看着玄烬被心魔啃噬、痛苦蜷缩的模样,灵汐咬唇,
灵汐不行,他已经沉浸在痛苦之中了。看来…只能试试了。
灵汐指尖凝起一缕莹白微光,轻轻按在玄烬眉心。那光芒顺着他额间的纹路渗进去的瞬间,她只觉眼前一花,周遭的景象骤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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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烬儿时,曾拥有一段幸福满溢的岁月。父尊与母尊对他百般宠爱,那些温暖的画面,宛如晨曦洒落湖面般柔和明亮,深深地烙印在心间。后来在他饱受心魔折磨的日子里,这些回忆化作了珍贵的幻象,一次次浮现,又让他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玄烬一万岁那年,岁月静好至此被彻底撕裂。父尊踏入门扉时,身边多了一名年轻女子,她身姿纤弱,腹部却已微微隆起,昭示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父尊神色凝重,命玄烬先行回房,只道有要事需与母尊商议。话语虽平淡,却如惊雷般在空气中炸开。不久之后,殿中传出消息——那女子被正式纳为妾室。玄烬的心绪如狂风卷浪,愤懑、疑惑和不甘交织成网,将他紧紧束缚。他几次欲冲入正厅质问父尊此举何意,却都被母尊拦下。母尊的目光依旧温润如昔,可其中暗藏的一抹悲凉,却让玄烬的怒火无从宣泄,只能化作一腔无声的憋屈与压抑。
自那之后,父尊前来探望的次数越发稀少,常被妾室以各种借口唤走。母尊的身形日渐消瘦,玄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将母尊的憔悴归咎于父尊的冷落,认为是那份疏离令她郁郁寡欢,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他苦苦哀求父尊能去看看母尊,而父尊虽每次都满口应下,可最终送来的不过是几箱名贵补品,人却始终未曾露面。
妾室生产那日,母尊的气息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玄烬心头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他悲伤地伏在母尊床畔,泪眼朦胧地恳求她不要离自己而去。母尊苍白的唇微微颤动,轻声安抚着他,让他去唤父尊前来,说是想再见他最后一面。玄烬虽心有不甘,生怕父尊因妾室生产之事无暇前来,然而面对母尊那饱含期待的目光,他终究无法拒绝,只得忍着泪水匆匆离去。
可是命运弄人,魔医告知妾室今日或将临盆,妾室便借此为由,不许父尊离去。父尊虽言稍后再去,可母尊却等不及。玄烬跪地哀求,甚至放下尊严去求那妾室,可一切都如石沉大海,未能改变分毫。最终,玄烬被妾室命人架走,父尊依旧未曾前往探望母尊。
父尊的默许如同寒风中的利刃,狠狠刺入玄烬的心。他对父尊的失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疯狂驱使着他冲回母尊的寝殿,可命运无情,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母尊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未能守护在侧,而她至死也未曾等到父尊的到来。当父尊安置好新妻幼子,终于踏入这片冷寂的宫殿时,玄烬已亲手将母尊安葬。他不愿让父尊见到母尊那憔悴的容颜,因为他知道,母尊向来在意她在父尊面前的形象。
玄烬跪伏在母尊的坟前,泪水无声地滑落,与泥土交融,浸湿了他的衣襟。他的双手深深陷入湿润的泥土中,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垢,仿佛那悲恸的情绪已渗透进每一寸肌肤,再也无法洗净。
后来,那妾室竟向父尊开口讨要玄烬的寝殿,声称要将其赐予他们的儿子玄炘。玄烬本就对这处地方心生厌弃,闻此便毫不犹豫地搬去了母尊生前的寝殿。他守在那片曾经属于她的空间里,指尖轻拂过每一寸熟悉的陈设,仿佛这样便能从残存的气息中,捕捉到些许母尊留下的温暖旧影。
或许是因为愧疚,父尊时常踏足这片冷寂的天地,前来探望玄烬。然而,玄烬的心如同冰封的寒潭,恨意深埋,始终不愿与他相见。随着时间流逝,父尊的脚步渐渐稀疏,尤其当玄炘慢慢长大后,那熟悉的身影更是几近消失。玄烬独自困在这方寸之间的天地,孤独如影随形。他开始将自己彻底封闭,过往的伤痛如同暗夜中的荆棘,缠绕着他的灵魂,而那些深埋的恨意,则在漫长的岁月中化作了啃噬他内心的执念,挥之不去,难以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