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拼尽全力向前奔跑,刺骨的寒风如刀般灌入体内,冰冷的气息直冲脏腑,小腹瞬间绞起一阵剧痛。她眉头紧蹙,冷汗混着泪水顺颊而下,模糊了视线。猛然间,一口腥甜的鲜血自喉咙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她双手颤抖,扶着墙壁勉强支撑住身体,步履蹒跚地向前挪动。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骤然闪过,一柄锋利长剑无声无息地横在她面前,阻断了去路。
“跑哪里去?”宫尚角回头望着上官浅。上官浅略带自嘲轻笑一声:“公子都抛弃我了,为何不走?”
紧接着,一柄寒光凛冽的剑直刺而来,她仓促间挥剑格挡,却不料宫尚角步步紧逼,剑背如冷铁般压住她的攻势。他招招凌厉,毫不留情,将上官浅逼得节节后退。她的体力逐渐耗尽,脚下踉跄,终于无力再战,手中的剑“锵”地落地。宫尚角的刀刃随即架上了她的脖颈。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沿着脸颊无声滑落。她缓缓抬起头,任由那苦涩的水珠坠入唇间——咸湿、冰凉,却又带着令人窒息的苦楚,就像此刻她的心一般,支离破碎。她曾经试图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宫尚角或许真的爱过她,至少曾因一时冲动而赌上这份情感;也曾幻想过,在他眼中,自己或许已是宫家不可或缺的存在。然而当那一句话再度在耳边回响时,所有的妄想瞬间崩塌。她终于明白,这场赌局终究是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毫无余地。 此刻,她的眼前只剩下无尽的灰暗,和无法挣脱的宿命锁链。“那宫唤羽骗我说合作,竟想要独吞无量流火,而公子和我夫妻一场,竟也对我毫不留情。”宫尚角那一句“无峰之人,何来情?”仿若一盆冰冷的水,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微弱火焰彻底浇灭。那声音平淡却刺骨,每一个字都像利刃般精准地扎进心底,让他连最后一丝侥幸都无法抓住,只剩下彻头彻尾的寒意在胸腔中蔓延开来。
“可我的心已不在……”
“我不信”
“我从来没有骗你,我的确是孤山派遗孤,当年我逃离密道,掉落山崖,撞到头部,失去所有记忆,点竹把我带了回去,骗我说,我是她徒弟,将我收养,为她卖命”
“然后呢?”宫尚角略微有些不信的笑了笑。
“后来我恢复了一点点记忆,假意继续留在她身边,我和公子说过,两年前我曾下毒毒杀点竹,点竹中毒之后,当时无峰首领,竟然取消了风雨不改的无峰例会,通过这两件事,我才推测出,无峰的首领,就是点竹,所以我才一直为无峰效命,为的就是终有一日我能杀掉点竹,报仇雪恨。如今,无量流火在我手里,我可以消灭无峰杀掉点竹。我已经全盘托出了,宫子可否放我一马?”
“交出无量流火,我就放了你”
“如果我不愿意呢?”
上官浅缓缓抬起眼眸,凝视着宫尚角那双冷冽如霜的瞳孔,试图从中寻觅哪怕一丝一缕的温情。她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波澜,声音中带着几分恳切:“消灭无峰,对宫门也有好处,公子为何不愿意?”然而,当那句冰冷如寒刃的话语“无量流火,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在耳畔骤然炸响时,她的世界仿佛瞬间被撕裂。那股痛楚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如同寒冬的冰霜侵袭全身,令她几乎窒息。这种痛,不仅刺入骨髓,更将她所有希冀碾得粉碎。
宫尚角再次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而且,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她闻言,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竭力压抑下翻涌的情绪,她勉强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随后,她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那双曾让她深深眷恋的眼眸上,可如今,那双眼却如同寒冰般刺骨。她轻轻靠近他,气息拂过他的耳畔,语调柔软而坚定:“我不会骗你的,因为……我怀了宫门的骨肉。”话音未落,她已将紧握的地图取出,毫不犹豫地递到宫尚角手中。指尖微凉,仿佛连触碰都带着决绝。她失神地注视着他片刻,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最终转身,朝着暗门的方向疾步奔去,身影渐行渐远。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机关的一瞬,她停下动作,回眸的目光如同一缕轻烟,在空气中弥散开去。那眼神里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话,仿佛是在等待他的呼唤,或是哪怕一丝动摇的挽留。而他,终于抬起头,目光穿过两人之间无形的距离,落在她的背影上。那一刻,他的沉默像是在渴望,渴望她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给这即将终结的画面一个挽回的理由。然而,时间却在他们各自的犹豫中悄然流逝,无声地拉扯着命运的齿轮。
然而,最终她并未等到他的挽留。她只是唇角微扬,自嘲般地笑了笑,而后毫不犹豫地迈入那扇暗门,就此离开了这片令她深深眷恋的土地。而他呢?终究未能迎来她的回首,甚至连片刻的迟疑与等待也未曾出现。那道背影渐行渐远,仿佛一刀切断了所有的牵绊,徒留他站在原地,沉默如晦。
宫尚角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眶不自觉地泛红,泪水在眸中打转。过往的美好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心中似有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那份深埋于心底的情感与肩上无法推卸的责任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做不到像宫子羽那般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守护她,因为他肩负的太多,牵绊的也太多。当他用剑拦住她去路的那一刻,内心的挣扎如刀刃般锋利。而此刻,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身影,那种痛楚比将冰冷的刀刃生生吞入腹中更加撕心裂肺,仿佛连灵魂都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总有一天,我也能像宫子羽一样护着你,对吗?”
宫远徵突然从身后跑来,眉头紧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与急切:“哥,你就这么让上官浅走了?”宫尚角微微仰起头,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眶隐隐泛红。他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波澜,将涌到眼角的泪水生生逼退。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坚定:“我拿到了无量流火的地图,否则……我不可能放她走。” “放她走……”宫远徵低声重复,语气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让她走”宫尚角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却如刀锋般决然。
宫尚角凝视着那扇已然闭合的暗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重现了方才的画面。就在刚才,上官潜的身影在暗道入口处稍作停留,那一瞬间竟令他恍惚。回想起过往的每一次,他总能等来他的转身回首,可这一次……为何偏偏缺失了那熟悉的回眸?当门扉最终关闭的一刹那,仿佛有无形的力量重重压在心头,那份好不容易被她一点一点温暖起来的情感,还未来得及真正绽放,便已悄然消散,仅余下空荡而冰冷的距离横亘其间。
“走吧,回长老院。”
从长老院听完任务报告后,宫尚角便径直返回了角宫。刚踏入宫门,一阵浓郁的月桂香气便扑面而来,那香味幽深而炽烈,仿佛带着某种无法忽视的情感,从上官浅的房内悄然溢出。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息撩动了心弦,他不由自主地朝她的房间走去。推开门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令他屏住了呼吸——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既美得令人惊叹,又让人心头一阵酸涩。他努力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溃堤,泪水无声地滑落眼眶,像是无法抑制的思念与复杂情感找到了出口。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悬挂在房梁各处的宫灯,造型各异却无不精美绝伦。灯身上书写着各式各样的祝福语,字里行间流淌出温暖与美好。屋内被上官浅收拾得井井有条,整洁而雅致。宫尚角的目光忽然落在桌上,那里摆放着一个精巧的小磨盘,里面盛满了新鲜的月桂花,散发出淡雅沁人的香气。磨盘旁,几个玲珑剔透的小玉瓶镶嵌着细腻的金边,瓶中装满了澄澈的月桂汁,仿佛凝聚了月光的精华。石磨一侧还放置着一只小花篮,里面堆满了刚采摘的新鲜月桂花,芬芳扑鼻。再往上看,桌面上整齐地码放着许多信封,每一封信都由上官浅一笔一划用心写就,字迹工整隽秀,仿若她倾注了全部心意。而在信封旁,一支点翠金簪静静躺卧,那金簪做工精致,沉甸甸的分量昭示着它不凡的价值与意义,也隐隐透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
宫尚角伸出手指,轻柔地抚过那些物件,仿佛触及的是岁月凝结的珍宝。每一件都承载着难以言说的重量,它们的存在既是幸运,也是某种漫长跋涉后的馈赠,显得无比珍贵且来之不易。
宫尚角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指尖轻轻抚过纸页,仿佛怕惊扰了其中沉睡的秘密。他逐字逐句地读着,目光专注而柔软,唯恐遗漏任何一个细节,那些文字像是带着某种魔力,牵动着他心底最隐秘的情感。忽然目光落在封面上那句“吾夫亲启”,引得他不自觉的笑了笑。
“宫尚角,我不知道你是否会看到这封信,是否会留意到这间毫不起眼的屋子。我亲手做了许多宫灯,每一盏都承载着我对你的祝愿,希望你往后的岁月一年胜似一年。可惜,我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陪伴在你身边。但你要记得,无论我在或不在,都要保持如今这份心境,开心些,莫要总把自己困在沉默里,就像那个闷葫芦一般。多说说话,多出去走走,这个世界很大,值得你去探寻。至于那些未完成的宫灯,就留待你的夫人来帮你完成吧!哦,对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离宫唤羽远一些。他给我的感觉并不简单,似乎暗藏锋芒,绝非善类。还记得你最喜欢的月桂香吗?你说过,你喜欢在我研磨墨汁时加入它,让它散发出幽淡的气息。我已经为你备下了许多,但这些终究会耗尽。不过,我留下了一篮新鲜的花,这可就需要你学习如何亲手制作。若真学会了,也算是我没有白费心思。当你打开最后一封信时,你会看见一块双雁绣帕,那是我为你和未来夫人的祝福,愿你们长长久久,永不分离。还有一根点翠金簪,这是父亲在我最后一个生日送给我的礼物,也是孤山派出事前留给我的纪念。它的重量竟达六两,父亲说,这象征着“六六大顺”。也许,你可以将它视作我的一份心意,或者干脆当作一个孩子的胡闹与执念。若是你不接受也无妨,甚至可以选择忽略它,就当我是临别之际戏言几句罢了。然而,宫尚角,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即便你不信任我。我要郑重其事地宣告:上官浅,是真心爱你的。这种爱深沉得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却真实存在,毫无虚假。或许你可以无视这一切,但我仍想让你知道,这是我的真心,不容置疑。如今宫门内的情况如何?有没有稍许改善?即使局势依旧艰难,也不要总是板着面孔,试着微笑一下吧。多出去透透气,左数第二个格子里藏有一张小药方,那是孤山派的秘宝。经我研究,这药方能够克制旧尘山谷中弥漫的毒气。若能将其批量生产,整个旧尘山谷的人便能摆脱毒气的威胁。这不是一件令人惊喜的礼物吗?时间所剩无几,我的笔触也只能匆匆收尾。最后再道一句,愿你日日欢喜,岁岁平安!”
-----------------------------上官浅 书
宫尚角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那些花灯上。每一盏花灯都制作得极为精致,仿佛倾注了全部的心血。然而,他天生对血腥味异常敏感,即便隔着朦胧的光影,也能隐约察觉到花灯骨架上斑驳的血迹。那一瞬间,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上官浅编织花灯时的画面——指尖一次次被锋利的竹篾划破,鲜血渗出,却始终未曾停下手中的动作。宫尚角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可眼眶却早已湿润,滑落的泪珠悄然隐入夜色。他屏息凝神,仔细端详着花灯上的每一句话、每一笔祝福,那些字迹仿佛带着温度,直直烙进了他的心底:
“祝郎兔岁运鸿通,身似芝兰气若松。月满轩窗诗韵雅,心宁梦稳乐无穷。”
“贺君龙岁势如龙,志展云霄气贯虹。宦海弄潮风浪里,功成名就耀门宗。”
“祈君蛇岁业昌隆,祥绕身畔福运浓。商海驰舟皆顺意,财丰禄厚映霞红。”
“愿君马岁志飞扬,骏踏青云意气昂。跃马疆场功赫赫,勋名远播韵流芳。”
“祝郎羊岁体安康,瑞绕华堂福满堂。琴瑟和鸣家道盛,悠闲岁月韵悠长。”
“贺君猴岁运呈祥,智似灵猴谋略强。艺海游踪皆胜境,名高誉远韵含香。”
“祈君鸡岁梦初圆,晓唱金鸡好运连。学富五车才出众,鹏飞万里映霞天。”
“愿君狗岁福盈门,忠犬护家祥瑞存。邻里和睦情谊厚,喜乐安康岁月温。”
“祝郎猪岁乐无忧,福满乾坤瑞气留。闲看庭前花绽落,心宽体泰度春秋。”
“祝君鼠岁运亨嘉,智似灵鼠谋略佳。商海弄潮财路广,名成利就耀烟霞。”
“贺郎牛岁体康强,勤若耕牛事业彰。陇亩耘心禾黍茂,家和业盛福盈堂。”
“祈君虎岁志昂扬,威若猛虎气宇昂。疆场驰驱功赫赫,勋名远播韵流芳。”
望着那些话语,宫尚角的泪水终于决堤,他紧紧握住那支点翠金簪,背靠着墙,无声地哭泣起来。心口的痛楚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失去了空气。他缓缓起身,走到门口,颓然坐在门槛上,背倚着门框,一手执酒壶,一手攥着那根簪子不放。皎洁的月光洒在脸上,映出他泪痕未干的面容。他仰头饮下一口酒,却发现这杯中滋味竟从未如此苦涩,像是将所有的哀伤都融进了这一壶浊液之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倾诉,就这样直愣愣地开口了:“我也很爱你,非常、非常地爱你。可我不清楚,这份爱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真是没想到,像我这样一个几乎从不落泪的人,如今竟会坐在这里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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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透过窗棱洒进屋里,斑驳的光影在地板上轻轻摇曳。微风徐徐吹拂,带来一丝清新的气息,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中。然而,这份静谧突然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宫紫商和金繁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礼盒,神情间透着几分神秘与期待。
“你去”
“你去……”
“给你”
宫紫商将礼盒稳稳递至宫远徵面前,宫远徵见状,随即停下手中正在忙碌的事情。他目光微凝,带着一丝谨慎与好奇,轻轻打开了礼盒。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精致得令人惊叹的手套,仿佛每一道纹理都蕴藏着匠心独运的巧思。
“你们兄弟俩呀,也别觉得我什么都不会。我虽然是一个妙龄少女,但却也有一颗,工匠之心”
宫远徵忽然莞尔一笑,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说道:“姐姐,你放心,我们从来没把你当妙龄少女。”
“那就好……”宫紫商话音未落,忽地察觉自己被戏弄了。她嘴角一扬,随即回敬了一个鬼脸给宫远徵。而对面的宫远徵也不甘示弱,立刻用同样的鬼脸予以回击。两人你来我往间,空气中似乎都多了一丝轻松与俏皮的意味。
“笑什么笑?叫姐夫”
“走了相公,回家喂萤火虫去了”
望着眼前这温馨和谐的一幕,宫尚角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悄然上扬,仿佛有一缕暖意悄然爬上他的心头,化作一抹淡淡的笑意。
忽然一回头,他的目光便落在了上官浅亲手挑出、悉心照料的那盆白色杜鹃花上。透过那洁白如雪的花瓣,他仿若看见了上官浅手握一束杜鹃,立于墨池之中,唇角扬起明媚的笑容。那笑容灿烂得如同晨曦破云,驱散了一切阴霾,深深镌刻在他的心底。
他忽然忆起上官浅曾经所言,杜鹃花的花意是“我永远属于你”。那话语仿若还在耳边,却又模糊不清,似是被时光的薄纱轻轻笼罩。他努力想要抓住这记忆的碎片,可它却如流水般从指缝间悄然溜走,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怅惘在心头萦绕。
“我永远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