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晏的夜,沉得像一块冰冷的铁。
喜烛在燃,烛泪凝固成狰狞的形状,将这间婚房映得一半明亮,一半诡谲。
林浅浅端坐床沿,凤冠的流苏垂在眼前,沉重地压着她的颈骨。她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像一个精致却了无生气的人偶。
【她不是在发呆,而是在做穿越以来最重要的一次项目复盘。】
【项目名称:活下去。项目背景:穿越成大晏林家庶女,被当做攀附权贵的弃子,送入煜王府给那个传说中将死的阎王秦玦“冲喜”。甲方:疯批阎王秦玦。职位:名为王妃,实为药引。KPI:保住小命,找到机会跑路。】
她的血,是煜王秦玦唯一的“解药”。
一个随时可能被榨干最后一滴血的活药引,这就是她的死局。
“砰——!”
房门被一股巨力从外撞开,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落下。
一道玄色身影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阴冷的药香】闯了进来。不是喜服,而是一身冰冷的常服,衣角还沾着未干的、暗沉的血迹。
来人正是煜王秦玦。
他面色苍白如纸,薄唇紧抿,唯独一双眼,烧着两簇猩红的、压不住的火。那是蛊毒发作的前兆,是野兽失控的暴戾。【林浅浅甚至能看到他脖颈侧面,有青黑色的筋络在皮肤下隐隐跳动,诡异而骇人。】
他没有看这满室的红,甚至没有看她这个名义上的新婚妻子。
他的视线,像淬毒的钉子,死死钉在她身上,仿佛她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味能缓解他极致痛苦的药。
林浅浅的心脏骤然停跳。
秦玦径直走向她,每一步都踩在林浅浅紧绷的神经上。
他身上的寒气与血气扑面而来,让她几乎窒息。
在距离她一步之遥时,秦玦的身形猛地一晃,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下一瞬,他眼中的理智彻底被疯狂吞噬。
一只冰冷【如铁钳】的手,快如闪电,猛地扼住了林浅浅纤细的脖颈。
“呃——!”
林浅浅被他单手提起,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凤冠歪斜,珠翠散落一地,发出清脆又绝望的声响。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肺部火烧火燎地疼】。
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脸。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情欲,只有纯粹的杀意和对“解药”的病态渴望。
他想杀了她,再喝她的血。
林浅浅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看见秦玦另一只手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刀刃锋利,闪着幽光,那是专为取血而备的。
死亡的恐惧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入四肢百骸。
不。
不能就这么窝囊地死了!
她一个兢兢业业、没日没夜加班的现代社畜,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难道就是为了当个一次性的血包?!【这算什么?史上最惨乙方?刚入职就要被疯批甲方噶了祭天?】
在匕首即将划破她颈侧皮肤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社畜的脑内PPT开始疯狂翻页:风险评估——死亡率99%。机会分析——我是他唯一的药。核心竞争力——不可替代性。行动方案——提高议价能力,将自己从‘消耗品’变成‘奢侈品’!】
林浅浅用尽全身力气,从被扼住的喉咙里,挤出一句破碎、颤抖却又无比嚣张的话:
“杀了我……你、你也活不成!”
匕首的锋芒,停在离她肌肤一寸的地方。
秦玦的动作一滞,眼中血红的疯狂被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代替。【他似乎没想到,这只温顺的、随时可以捏死的金丝雀,竟然敢对他龇牙。】
就是现在!
林浅浅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脑子里的求生剧本疯狂上演。她挺直了被掐住的脖子,【甚至还努力挤出两滴生理性的泪水,挂在眼角,配上她此刻苍白脆弱的脸,显得又可怜又倔强】,一字一句地继续“作”:
“我是你……唯一的解药!”
她看到秦玦的瞳孔猛地一缩。
赌对了。他虽然疯狂,但求生的本能还在。
林浅浅心一横,将“作精”的表演发挥到极致,用最怂的表情,说出最大逆不道的话:
“想喝我的血?可以。”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在一片死寂中,清晰地说道:
“给我磕三个响头,然后……大声说‘求夫人赐药’!”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门外持刀肃立的侍卫和房内垂首屏息的侍女全都吓傻了。他们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不知死活的王妃,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一个侍女甚至没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又在瞬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疯了,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两名侍卫手已经按在刀柄上,只等王爷一声令下,就立刻冲进来,将这个胆敢羞辱王爷的疯女人剁成肉泥。
秦玦死死盯着她。
他眼中的血红,与她眼中那抹不肯熄灭的、倔强的求生之火,在空中激烈对峙。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林浅浅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甚至能感觉到秦玦扼住她喉咙的手指,在微微收紧。【她的大脑已经开始预演自己被捏断脖子的一百种惨状,但脸上依旧强撑着那份精心计算过的、恃宠而骄的“作”。】
就在她以为自己玩脱了,下一秒就要被捏断脖子的时候——
“呵……”
秦玦的喉咙里,竟滚出一声压抑的、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嘲讽的低笑。
笑声沙哑,像是破损的风箱,【更像是野兽在审视一个有趣到让它暂时忘记了饥饿的猎物】。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松开了手。
林浅浅双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然后,她看到了让她此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权倾朝野、人人畏惧的阎王,大晏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悬镜司的指挥使——秦玦,对着瘫坐在地的她,屈下了双膝。
他没有磕头。
但那弯下的、属于王爷的尊贵膝盖,【伴随着骨节“咯”的一声轻响,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比任何磕头都更具冲击力。
他抬起那双猩红的眼,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绝望凶兽,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求。夫。人。赐。药。”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林浅浅狂乱的心跳。
她在极度的震惊和后怕中,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秦玦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那惊人的热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她猛地一哆嗦】。
匕首划过,一道血口裂开,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滴入他早已备好的白玉碗中,发出“嘀嗒、嘀嗒”的轻响,在死寂的房中格外清晰】。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秦玦端起玉碗,一饮而尽。
血入喉,他眼中的猩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去,那股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暴戾气息也渐渐平息下来。
他站起身,恢复了那个阴郁冷漠的煜王,深深地看了林浅浅一眼。
那一眼,复杂难明,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有利刃般的审视,有野兽般的占有,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未知变数的探究】。
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玄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外沉沉的夜色里。
林浅浅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彻底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里衣,紧紧贴在身上,一片冰凉。【她低头看着手腕上那道细长的伤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第一回合,惨胜。】
就在这时,一直候在角落的王府管事张嬷嬷走了过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浅浅,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再没有之前的轻蔑和不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般的阴狠。
【张嬷嬷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声音却像淬了冰:“王妃好手段。只是,这血啊,终究是消耗品,用得太快,可就没用了。”】
【她顿了顿,凑近林浅浅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王府的规矩,可不是凭手段就能坏的。老奴劝您,安分些。”】
这个“药”,似乎……不太好控制。而府里想“控制”她的人,也远不止王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