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王府,秦玦的寝殿内一片死寂,压抑得仿佛凝固了空气。
他一言不发,亲自拧了温热的帕子,沾湿了水,一点点擦拭林浅浅手上的血污。他的动作很轻,轻得不像那个能徒手捏碎人骨的悬镜司指挥使,指腹触碰她肌肤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
可他越是这样沉默温柔,周围的低气压就越是骇人。伺候的下人垂着头,连呼吸都快要停滞,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惹来杀身之祸。
林浅浅也破天荒地没有作妖,任由他摆弄。
【大佬这气场,方圆十里估计连只耗子都不敢吱声。】
【不过……这免费的顶级VIP医疗服务,还挺到位。】
她心里正吐槽着,秦玦已经拿起青玉药瓶,将清凉细腻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就在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林浅浅闷哼一声,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不是因为疼,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
一股暖流从伤口处轰然涌起,并非灼痛,而是温润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意。这股暖流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汇入她的血脉,浩浩荡荡地流向四肢百骸。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方才为了催动血媒而亏空的气血,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补充、被填满。原本的疲惫和虚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这是……她的血和秦玦的药,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林浅浅心头巨震,猛地抬眼看向正垂眸为她细心包扎的男人。他专注的侧脸在烛光下轮廓分明,长长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她决定冒个险,一个可能让她万劫不复,也可能让她一步登天的险。
“秦玦。”她轻声开口,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刚才在坤宁宫,你是不是也心痛了?”
秦玦缠绕纱布的动作停住了,整个寝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
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外人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半晌,他吐出一个字。
“是。”
没有否认,也没有质问。他只是在陈述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事实,声音沙哑得厉害:“像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要一寸寸,生生捏碎。”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被包扎好的手上,补充道:“然后,我感觉到了你的血。”
“很烫。”
“像是在……命令我。”
林浅浅的心跳漏了一拍。
命令?
秦玦攥住她完好的那只手,闭上了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感知着什么。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却克制着,生怕捏疼了她。
林浅浅也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一刻,她也“听”到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秦玦体内的那只同心蛊,在经历了方才的暴动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一根扎得更深的藤蔓,与他的心脉纠缠得更紧。但诡异的是,那只本该凶戾无比的蛊虫,在感知到她的存在时,竟然流露出一丝……畏惧。
不,不是畏惧。
是臣服。
是一种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绝对臣服!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林浅浅脑海中炸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的血不仅仅是解药,更是钥匙和锁链!是控制器!】
【我不再是那个随时可能被榨干的移动血包,而是手握缰绳的……驯兽师!】
这个认知让她激动得浑身战栗,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这就是血脉异能的第三阶!只要她能彻底搞清楚这同心蛊的原理,她就能反客为主,将秦玦这柄世间最锋利的刀,彻底化为己用!
“长生殿……”
秦玦睁开眼,吐出这三个字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杀意。他第一次,没有用“本王”,而是用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词。
“他们想用这种蛊,控制我们,杀了我们。”
我们。
这个词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林浅浅的心尖。她心头一动,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她的手心温暖干燥,传递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爷,我不想死。”她迎上他的视线,眼神清亮又坚定,“我猜,你也不想。”
“从现在起,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我会帮你,把他们一个一个,都从阴沟里挖出来,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不再是虚与委蛇的表演,而是她穿越至今,最真诚的一次结盟宣言。
秦玦深深地看着她,那张总是写满不耐和暴戾的脸上,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有困惑,有挣扎,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
许久,他俯下身。
在林浅浅错愕的目光中,他低头,温热的唇隔着层层纱布,精准地落在了那片伤口之上。
那是一个轻柔至极的吻。
没有情欲,却带着比任何誓言都沉重的份量。
珍重,又虔诚。仿佛在亲吻他失而复得的神祇。
林浅浅的呼吸骤然停止,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唇瓣的温度透过纱布,烙印在她的肌肤上,一路烫进了心底。
“好。”
一个字,沙哑低沉,却定下了血的盟约。
寝殿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微妙,一种名为“信任”的种子,在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心中,悄然破土。
就在此时——
“咚!咚!咚!”
寝殿的门被猛地敲响,那声音急切又压抑,像催命的鼓点,瞬间撕碎了满室的温情。
悬镜司密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字字如冰:“王爷!宫中急报!”
秦玦抬起头,方才眼中的一丝暖意瞬间褪去,重新化为彻骨的森寒。
“丽贵妃在冷宫之中……自尽了!”
“死状,与之前的张嬷嬷,一模一样!”
“并且,现场还发现了一枚长生殿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