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玦前脚刚走,皇帝后脚的“赏赐”就到了。
圣旨宣读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无非是嘉奖煜王妃林氏护驾有功,特赐黄金百两,锦缎百匹,珍玩数箱。
浩浩荡荡的赏赐流水般抬进王府,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眉眼低垂,毕恭毕敬的宫人,美其名曰“伺候王妃”,实则是皇帝安插进来的眼睛。
林浅浅心里门儿清,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得意忘形的模样。她就是要作给他们看,作得越离谱,他们就越会把注意力放在她的“骄纵”上,从而忽略掉真正重要的事。
她斜倚在软榻上,捏着嗓子,兰花指一翘,指着一匹云锦。
“这颜色也太暗沉了,本王妃才多大,穿上这个岂不成了老妈子?拿走拿走,赏给府里洒扫的婆子吧。”
又拿起一支珠钗,对着光看了半天,嫌弃地撇嘴。
“这珠子还没我指甲盖大,也好意思叫东珠?太俗气了,熔了给我的猫打个金饭碗。”
新来的宫人们面面相觑,额角渗出细汗。他们是来当眼线的,不是来伺候祖宗的。这位煜王妃,传闻中骄纵,没想到是这么个不着调的作法。
几天下来,整个王府被她折腾得鸡飞狗跳,眼线们忙着应付她层出不穷的要求,根本没空去监视别的。
终于,在一个她以“心情不佳,方圆十丈内不得有活物”为由,将所有人都赶出院子后,密室的门开了。
秦玦一身玄衣,静立其中,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林浅浅一改方才的娇纵,神情冷肃地走进去。
“查到了?”
“嗯。”秦玦递给她一张纸,“那晚的异香,名为‘焚心引’。”
三个字,带着森然的寒意。
“一种早已失传的禁药,能以香气为引,催发烈性蛊毒。”秦玦的声音没有起伏,但握着纸张的指节却微微泛白,“下毒之人,算准了我的蛊毒,也算准了你在我身边。”
林浅浅的指尖在纸上划过:“能接触到宫宴用香,又能弄到这种禁药,范围不大了。”
“尚宫局。”秦玦吐出三个字,眼中杀意翻涌。那是专供皇室内务的机构,鱼龙混杂,也最容易藏污纳垢。
悬镜司的人一动,就是打草惊蛇。
林浅浅忽然开口:“我去。”
秦玦猛地看她,眼底是【瞬间掀起的风暴和】不容置喙的拒绝。“不行。”
“你听我说完。”林浅浅迎上他的目光,脑子转得飞快,“我现在可是‘护驾有功’的红人,又是女子,去尚宫局讨要些香料口脂,再正常不过。
总比你悬镜司的人一身煞气地闯进去,把刀架在尚宫脖子上问话要强吧?那样只会让他们把尾巴藏得更深。
秦玦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最有效的办法,但理智是一回事,让他放她去涉险,是另一回事。那地方是皇宫内院,是另一个龙潭虎穴。这个念头刚升起,胸口那股熟悉的、暴戾的占有欲便开始翻涌。
见他面色松动,她又补上一刀,语气带了点说不清的意味:“就说……王妃心疼王爷,要亲自为王爷调配安神香,固本培元。”
“为王爷调配安神香”……这几个字仿佛带着温度和画面感,秦玦耳根一热,想起了那句“王爷,你心跳好快”,【也想起了她抓住自己手腕时那温软的触感。】他脸色又黑了几分,却没再反驳,【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生硬的“嗯”字。】
次日,煜王妃要为王爷亲手制香的消息,就传遍了尚宫局。
林浅浅顶着一张“为爱痴狂”的脸,光明正大地在香料库里挑挑拣拣。
她纤细的手指拂过一排排贴着标签的木盒,姿态优雅,一名掌事的女官跟在她身后,脸上堆着笑,眼睛却像鹰隼一样盯着她的动作。无人察觉,在她触碰到其中一批来自南境的贡品时,她腕上伤口处的皮肤下,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如冰针刺骨的凉意!这股凉意瞬间窜遍全身,让她指尖一颤,几乎要缩回手。
是【血媒】的感应。这感觉如此清晰,如此阴冷,仿佛那无形的毒素再次透过皮肤,向她发出警告。
这股气息,与那晚的“焚心引”同源。
她不动声色地记下这批贡品的标记——万香楼。京城最大的香料商。
而就在她查到万香楼的第二天,一个消息传来。
安王府以雷霆之势,处置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管事,罪名是监守自盗,中饱私囊。巧的是,这位管事,正是负责与万香楼对接采买之人。
密室里,秦玦听完悬镜司下属的密报,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他眼神一厉:“欲盖弥彰。我这就派人封了万香楼,把掌柜的带回来。”
“别。”
一只柔软的手,按住了他抬起的手臂。
秦玦垂眸,看着她白皙的手指,那细腻的触感与他手臂上因常年习武而紧实的肌肉形成鲜明对比,让他准备下令的动作猛地一顿。
林浅浅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香料单上,嘴角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直接抓人,太便宜他了。安王这么喜欢演戏,想来一出挥泪斩马谡撇清关系?”
她抬起眼,眸中闪着兴奋又危险的光,像一只终于等到猎物露出破绽的狐狸,狡黠又迷人。
“那我们就陪他演一出大的。他不是想引蛇出洞吗?我们就把洞里的蛇,全都引出来,一条也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