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衬衫里的温度

引擎与玫瑰

包厢里的喧嚣还在继续,衡阳指尖的温度却像烧红的烙铁,在封岳胸口留下灼痕。他直起身时,酒红色衬衫的领口又敞了些,灯光顺着锁骨的沟壑淌下去,在第三颗纽扣的位置打了个亮斑。

“拭目以待。”衡阳扯了扯衬衫下摆,转身回了沙发区。路过张少身边时,他随手拿起对方桌上的酒杯,仰头饮尽,动作利落得像在赛道上切弯。

封岳留在吧台边,指尖反复摩挲着杯壁的水汽。威士忌的辛辣还在喉咙里烧,他却忽然想起去年土耳其那场雨战。赛车失控冲出赛道时,他看见衡阳站在维修区的雨棚下,酒红色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紧紧攥着个对讲机,指节泛白——那是他第一次见这人失态。

“封队,衡少刚才跟你说什么呢?”机械师端着果汁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瞅着他对你笑了,是不是要追加赞助啊?”

封岳收回思绪,把空酒杯推回吧台:“别瞎猜。”他看了眼腕表,“我先回去了,明早七点训练。”

走出“鎏金”时,晚风卷着湿气扑面而来。停车场的角落里,辆银灰色的跑车正亮着尾灯。车窗降下,露出衡阳带着笑意的脸:“去哪儿?送你。”

封岳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不顺路。”

“怎么会不顺路?”衡阳拍了拍副驾驶座,“我刚让司机查了,你住的酒店离这儿就三公里。还是说,封队怕跟我待久了,影响明天训练状态?”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封岳系安全带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座椅的真皮纹路,忽然想起衡阳衬衫领口的丝绸触感,心头莫名一紧。

“你为什么总穿这件衬衫?”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衡阳正在调导航的手顿了顿,侧过脸看他。路灯的光透过车窗扫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你关心这个?”

封岳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霓虹上。

“去年土耳其,你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衡阳忽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护士说你一直喊冷。我当时穿的就是这件,想着给你盖盖……结果你抓着我袖子不放,跟个小孩似的。”

封岳的喉结滚了滚。他确实不记得有这回事,只记得醒来时,手背扎着输液针,床头柜上放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酒红色衬衫,袖口沾着点干涸的血迹。

“后来送去洗了,”衡阳转着方向盘,嘴角噙着笑,“发现这颜色挺衬我,就常穿了。”

跑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时,雨丝开始往下落。封岳解开安全带的瞬间,衡阳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恰好覆在那道疤痕上:“邀请赛那天,我会去看。”他的目光很亮,像赛道尽头的指示灯,“别让我失望。”

封岳抽回手,推开车门:“不会。”

接下来的两周,封岳把自己泡在了训练场上。从直线加速到连续弯道,从干燥赛道到模拟雨天,每一组数据都精确到毫秒。机械师说他像上了发条,眼里只有赛道和计时器,连吃饭都在研究战术图。

只有封岳自己知道,每次踩下油门时,耳边总会响起衡阳那句“别让我失望”。像道无形的指令,推着他往更快的速度冲。

邀请赛开幕前三天,意外还是发生了。

备用引擎的传感器突然失灵,机械师拆开时,发现线路接口处缠着根细细的酒红色丝线。那丝线的纹路很特别,和衡阳衬衫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封队,这……”机械师脸色发白,手里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会不会是衡少他……”

封岳捡起那截丝线,指腹碾过粗糙的断口。线头上还沾着点机油,显然是人为塞进去的。他忽然想起衡阳在酒吧里说的“更刺激的彩头”,心脏猛地一沉。

“正常检修。”他把丝线塞进裤袋,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对外就说传感器老化,换个新的就行。”

机械师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眼神里的寒意逼退了。

傍晚训练结束时,夕阳把赛道染成了金红色。封岳刚走出驾驶舱,就看见衡阳靠在那辆银灰色跑车边,酒红色衬衫换成了黑色高领,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倒显得脖颈线条愈发利落。

“听说你引擎坏了?”衡阳抛着车钥匙,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场地上格外清晰,“我认识个瑞士技师,手艺不错,要不要介绍给你?”

封岳扯掉手套,露出手腕上的疤:“是你做的?”

衡阳笑了,走近几步,呼吸里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封队这是怕了?还没比就开始找借口?”他抬手,指尖几乎要碰到那道疤痕,却在半空中停住,“不过说真的,要是因为这种事退赛,你那身本事可就白瞎了。”

封岳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笑的眼此刻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子的夜空,却又深不见底。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衡阳,这人也是在赛道边,力排众议把赞助投给没名气的他,理由是“看你开车时眼睛很亮,像我养的那只狼狗”。

“不用。”封岳转身往休息室走,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后天开赛,我会让你看到,谁需要找借口。”

衡阳在他身后轻笑一声:“拭目以待。”

开赛当天,雨下得很大。

赛道被冲刷得发亮,水雾里能见度不足五十米。封岳坐在驾驶座上,指腹反复摩挲着方向盘的真皮纹路,耳边是引擎预热的轰鸣。裤袋里的那截酒红色丝线硌着腿,像道无声的挑衅。

起步灯变绿的瞬间,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踩下油门。赛车像道黑色的闪电,冲破雨幕时溅起半米高的水花。前两圈他稳稳压在第二,直到进入连续S弯道,排在第一的车手突然变道,差点别住他的车尾。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声刺得人耳膜疼。封岳猛打方向盘,车身几乎要贴到防护墙上,在最后一秒险险避开。后视镜里,那辆车的车尾闪过道熟悉的银灰色——是衡阳的车,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观赛的车队里。

最后一圈的直线加速段,雨势突然变大。封岳的视线被雨水模糊,只能靠着赛道标记和肌肉记忆冲刺。终点线的红灯亮起时,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是第几名,直到耳机里传来机械师狂喜的尖叫:“封队!冠军!你赢了!”

他摘下头盔,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里,涩得发疼。颁奖台的灯光穿透雨雾打过来,他看见衡阳站在台下,手里举着杯香槟,嘴角噙着笑,领口的扣子依旧扣得一丝不苟。

庆功宴设在车队休息室,简单却热闹。封岳应付完媒体,刚想找个角落喘口气,就被衡阳堵在了后门。

“恭喜啊,封大冠军。”衡阳递过瓶矿泉水,指尖碰到他湿漉漉的手,“现在可以履行赌约了?”

封岳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大半瓶。水流顺着下颌线滑进衬衫,打湿了一大片。“你已经扣好扣子了。”他说。

“哦?”衡阳挑眉,忽然伸手扯开自己的高领,露出里面那件酒红色丝绸衬衫——领口依旧敞开着,和庆功宴那天一模一样,“我说的是这件。”

封岳的呼吸顿了顿。雨还在下,砸在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他看着衡阳眼里的光,忽然伸手,指尖从第一颗扣子开始,一颗颗往上扣。动作很慢,指腹偶尔擦过对方的锁骨,引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最后一颗扣子扣好时,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衡阳的呼吸很热,混着雨水的湿气喷在封岳的脸上:“满意了?”

封岳没说话,只是低头,吻了上去。

雨声很大,把所有的心跳和喘息都藏了起来。远处传来队友的欢呼,近处是两人交握的手,一个带着方向盘磨出的厚茧,一个留着常年握酒杯的薄茧,却在雨里紧紧攥着,像握住了这场较量的终点,和另一场故事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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