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还没散尽,雨丝就顺着后巷的风卷进来,打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封岳的指腹还残留着扣衬衫纽扣时的触感,丝绸的滑腻混着衡阳皮肤的温度,像某种烫人的烙印。
“雨大了。”衡阳先松了手,往旁边退开半步,黑色高领被扯得歪到一边,露出底下酒红色的丝绸边缘,吧,别感冒“进去了。”
封岳没动,只是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引擎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这次衡阳没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却没点燃:“重要吗?”他低头看着烟卷上的纹路,“反正你赢了。”
“重要。”封岳的声音很沉,“如果是你,我下次会赢你赢得更彻底。如果不是,我会找出是谁。”
衡阳抬眼时,眼里的星子好像被雨雾蒙住了:“三年前我把赞助给你,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封岳忽然想起那天。也是个雨天,他刚在区域性比赛里拿了第三,车队老板卷着经费跑路,连维修站的工具都被债主搬走了。衡阳就是那时候出现的,穿着件酒红色衬衫,站在漏雨的车库里,说要把“衡氏”的logo贴在他的车身上。
“我不需要施舍。”当时他是这么说的,手里还攥着块磨秃了的刹车片。
“不是施舍。”衡阳弯腰捡起他脚边的扳手,掂量了两下,“是投资。我赌你能拿世界冠军。”
现在想来,那时候这人的衬衫领口也是敞开的,露出半截锁骨,和今天被雨水打湿的模样几乎重叠。
“进去吧。”封岳转身时,手腕上的疤被雨淋湿,泛出淡淡的红,“明天还有记者会。”
衡阳在他身后点燃了烟,火光在雨里亮了一下:“我订了明早的机票回瑞士。”
封岳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记者会当天放了晴,赛道上的水洼泛着刺眼的光。封岳坐在发布会的长桌后,听着主持人念获奖感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会场入口。直到散场,那个银灰色的身影也没出现。
“封队,衡总没来?”机械师抱着奖杯过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昨天他不是还……”
“他走了。”封岳打断他,指尖在桌沿敲了两下,“去把备用引擎的线路报告给我。”
线路被破坏的手法很拙劣,像是故意留下痕迹。但技术部反复检查了监控,所有可疑画面都恰好被设备故障覆盖。唯一的线索还是那截酒红色丝线,化验后确认是某种定制绸缎,和衡阳常穿的衬衫布料出自同一家意大利工坊。
“说不定真是衡总干的。”年轻的机械师挠着头,“他那人看着笑盈盈的,心思深着呢。”
封岳没说话,只是把那份报告折起来塞进西装内袋。口袋里还放着另一样东西——昨晚衡阳塞给他的机票,瑞士航空,后天直飞苏黎世。
苏黎世的阳光比赛场温和得多。封岳站在衡氏集团总部楼下时,手里还捏着那张被体温焐热的机票。前台通报后没过三分钟,衡阳就下来了,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领口扣得严丝合缝,和赛道边那个带着烟草味的模样判若两人。
“稀客。”衡阳侧身让他进电梯,指尖在按钮上顿了顿,按了顶层,“不是说要准备下一站比赛?”
“引擎的事,我查出来了。”封岳看着电梯镜面里两人的倒影,“是你对家公司的副总,想借你的名义搞垮我,顺便让衡氏的赞助打水漂。”
衡阳笑了笑,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份文件:“我知道。昨晚已经把证据发给他们董事会了。”他把文件递过去,“这是新的赞助合同,期限五年。”
封岳翻开文件,最后一页的签名处,衡阳的名字龙飞凤舞,旁边留着个空白的位置。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电梯门开了,顶层的落地窗外是整个苏黎世的湖光山色,“我不仅要赞助你,还要亲自盯着你拿世界冠军。”衡阳转身靠在栏杆上,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就像三年前说的那样。”
封岳忽然想起庆功宴后巷的那个吻,雨水的味道混着烟草味,还有丝绸衬衫被打湿后的微涩。他走近几步,伸手扯开衡阳西装的领口,露出里面那件熟悉的酒红色衬衫——这次扣子没扣,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你好像很喜欢这件衬衫。”封岳的指尖擦过对方的锁骨上的玫瑰纹身,和那天晚上的动作重合。
“你好像很喜欢扣别人的扣子。”衡阳抓住他的手腕,指腹摩挲着那道疤,“不过说真的,封队,你扣扣子的手法比开赛车差远了。”
封岳低头时,看见衡阳的眼里又亮起了星子,比赛场的终点线还要亮。这次他没再犹豫,吻下去的时候,窗外的湖水正在阳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
“合同我签。”他贴着对方的唇角说,“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以后不许再穿高领衫。”封岳的指尖一颗颗解开衬衫的扣子,动作比上次熟练多了,“我不喜欢。”
衡阳的笑声混着窗外的风声传来:“那得看你下次比赛能不能赢。”
“你可以试试。”
阳光穿过玻璃,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远处的湖面上,白色的帆船正在起航,像极了赛道上即将冲线的赛车。而这一次,副驾驶的位置上,终于有了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