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银针般刺入黑夜。
许沉站在废弃纺织厂西侧阴影处，黑色战术手套紧握着一把哑光处理的匕首。雨水顺着他的防水风衣滑落，在脚边汇成暗色的小溪。耳机里传来电流杂音，随后是组织联络人冰冷的声音：
"目标已确认进入狙击范围，等待你的信号。"
许沉没有回应。他微微抬头，目光穿透层层雨幕，锁定对面那栋七层办公楼的某个窗口。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反光——狙击镜在雨夜中细微的折射。
"你迟到了两分钟。"
耳机里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低沉男声。这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却让许沉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我在欣赏你的伪装。"许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压得极低，"第七层通风口左侧，对吧？一般人发现不了。"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轻笑一声："不愧是'暗河'近战第一人。"
这是许沉第一次听到季临的声音。在组织内部，"幽灵"许沉和"鹰眼"季临就像两条平行线——一个擅长近身格斗，能在三秒内放倒五名武装保镖；一个精通远程狙击，保持着1872米一枪毙命的纪录。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却从未合作过。
直到今晚。
"目标身边有十二个保镖。"许沉将身体更深地埋入阴影，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六个在明处，六个在暗处。我数到三，你解决东侧的两个。"
"明白。"季临的回应简短有力。
许沉调整呼吸，让心跳稳定在每分钟52次。雨水的气息混合着铁锈味涌入鼻腔，这让他想起十年前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场景。那时的他还是个刚通过考核的新人，现在却已成为组织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幽灵"。
"一、二、三！"
两声几乎重叠的枪响撕裂雨夜。许沉甚至没看到子弹的轨迹，东侧的两名保镖已经像断线木偶般倒下。其余保镖立刻进入警戒状态，其中一人对着耳麦急促地说着什么。
许沉如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第一把匕首划开雨幕，精准地割断最近那名保镖的喉管。温热的血液喷溅在他脸上，瞬间被雨水冲刷干净。他没有停顿，身体旋转间，第二把匕首已经插入另一名保镖的心脏。
"正门清空。"许沉喘息着说，同时侧身避开一发子弹。子弹擦过他的颧骨，留下一道火辣辣的伤痕。
"漂亮。"季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许沉从未听过的赞赏，"西侧走廊有三个人正在接近，建议你右转上楼。"
许沉按照指示行动，耳边传来三声间隔精准的枪响——季临解决了那三个人。枪声经过消音处理，在暴雨中几乎微不可闻。
"你枪法不错。"许沉说。
"你身手也不赖。"季临回应，声音里有一丝许沉读不懂的情绪，"目标在顶层办公室，还有最后两道防线。"
许沉沿着消防通道快速上行。雨水让铁质楼梯变得湿滑，但他的步伐没有丝毫迟疑。到达顶层时，他停下脚步，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型显示屏——这是季临通过狙击镜热成像传回的实时画面。
"门口两人，窗边一人，目标在办公桌后。"季临说，"我可以解决窗边的，但门口的需要你处理。"
许沉点头，虽然知道季临看不见："给我十秒。"
他收起显示屏，从靴子里抽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线。十秒后，两声几乎同时的枪响传来——季临解决了窗边的保镖，而许沉用金属线同时勒住门口两名保镖的脖子，干净利落地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办公室门被踹开的瞬间，林岳抬起头。这位前任"清道夫"看起来比档案照片上苍老许多，眼角的皱纹像刀刻般深邃。令人意外的是，他脸上没有一丝惊慌。
"我猜是'幽灵'和'鹰眼'？"林岳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组织派出了最好的组合来对付我，真是荣幸。"
许沉没有回答，缓步向前。按照任务要求，他们需要从林岳口中问出一个代号为"冥河计划"的内容，然后再处决他。
"别费心了，孩子们。"林岳突然笑了，露出烟熏黄的牙齿，"你们以为自己在为正义而战？暗河比你们想象的肮脏得多。"
许沉皱眉，正想继续逼近，耳机里突然传来季临急促的声音："撤退！有埋伏！"
下一秒，整面玻璃窗爆裂开来。许沉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林岳的眉心突然出现一个血洞，后脑勺喷出的鲜血和脑浆溅满了身后的书架。
许沉本能地扑倒在地，同时听到季临在耳机里咒骂了一声。
"不是我开的枪！有第三方狙击手！"季临喊道，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慌乱，"安全通道被封锁了，走东侧紧急出口！"
许沉没有犹豫，迅速向东侧移动。刚冲出办公室，整层楼突然断电，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走廊尽头，三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正在逼近，他们戴着夜视镜，手中的冲锋枪已经上膛。
"该死。"许沉低声咒骂，拔出双枪还击。子弹在狭窄的走廊里呼啸而过，一发子弹擦过他的肩膀，带来一阵灼热的疼痛。
"坚持住，我在重新定位。"季临的声音依然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些。
许沉背靠墙壁喘息，肩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突然意识到一个荒谬的事实——自己竟然完全信任了那个从未谋面的狙击手。在杀手的世界里，这种信任几乎是自杀行为。
"三秒后低头。"季临突然说。
许沉没有问为什么，在三秒后猛地蹲下。几乎同时，三发子弹从窗外射入，精准地击中了那三名武装人员的头部。子弹穿过夜视镜的镜片，带出一蓬蓬血花。
"走廊清空，快走！"季临命令道。
许沉冲向紧急出口，刚推开门，一个黑影突然从侧面扑来。他勉强避开了直取咽喉的匕首，但对方的第二击划破了他的腹部。剧痛让许沉踉跄了一下，但他咬牙反击，一记肘击打中对方太阳穴。
"许沉？报告情况！"耳机里季临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焦急。
"没事...小伤。"许沉喘息着说，按住流血的腹部继续前进。
当他终于跌跌撞撞地来到大楼外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他面前。车窗降下，许沉第一次见到了季临的真容——棱角分明的脸庞像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锐利的眼睛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右眉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给这张本应完美的脸增添了一丝危险的魅力。
"上车。"季临简短地说，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正轻轻敲打着方向盘，暴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许沉拉开车门坐进去，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在真皮座椅上留下暗红的痕迹。季临看了他一眼，猛踩油门的同时从后座拿出一个医疗包扔给他。
"你会缝针吗？"季临问，眼睛依然盯着前方的路，车子在雨夜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许沉虚弱地笑了笑："比杀人差点。"
季临哼了一声，突然将车拐进一条小巷停下。他熄火转身，在昏暗的仪表盘灯光下，许沉看清了他眼中的血丝——这个看似冷静的狙击手同样经历了高度紧张的战斗。
"脱掉上衣。"季临命令道，同时戴上医用橡胶手套。
许沉没有抗议，忍着疼痛脱下被血浸透的衬衫。季临的动作出奇地轻柔，先用酒精清理伤口，然后开始缝合。他的手法专业得令人惊讶，与狙击时那种冷酷精准形成鲜明对比。
"为什么救我？"许沉突然问，声音因疼痛而嘶哑，"任务已经失败了，你应该撤离。"
季临的手停顿了一秒，针尖悬在许沉的皮肤上方："林岳知道的比组织告诉我们的多。他的死有问题。"
许沉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季临打好最后一个结，剪断缝合线，"有人不想让我们听到林岳要说的话。而我不喜欢被人当枪使。"
许沉审视着季临的脸，试图找出谎言的痕迹。但他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只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情绪——那是对真相的渴望，和他自己眼中常有的神情一模一样。
雨点敲打在车顶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杀手之间，一种微妙的气氛正在形成。
"所以现在怎么办？"许沉问，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季临启动车子，雨刷器开始有节奏地摆动："先把你安顿在我的安全屋。然后我们查查这个'冥河计划'到底是什么。"
车子驶入雨夜深处，尾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拖出两道红色的轨迹，像极了他们刚刚留下的血迹。许沉靠在座椅上，感受着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以及一种奇怪的安心感——这是他加入"暗河"十年来，第一次感到自己不是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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