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天光大亮时，霍云儿还在补觉，霍雨浩已经拿起墙角那个编得歪歪扭扭的竹篮。篮子边缘磨得发亮，提手处缠着几圈旧布条，是霍云儿怕他勒着手特意弄的。

“娘，我去挖点野菜，中午给你做野菜粥。”他压低声音在母亲耳边说了句，见霍云儿只是哼唧了一声，便轻手轻脚地推开木门。

清晨的公爵府外围带着露水的寒气，石板路湿漉漉的，踩上去能闻到泥土的腥气。霍雨浩缩了缩脖子，把篮子往臂弯里紧了紧，小身子骨在单薄的衣衫里显得格外瘦小。

精神之海里的林渊有些发愣。

（这是要去哪？刚突破到五级，不趁着早上灵气足修炼，拿个篮子做什么？）他看着霍雨浩熟门熟路地往府外的荒坡走，步子迈得又快又稳，完全不像个六岁孩子。

霍雨浩没走大路，专挑偏僻的小径，很快就到了府外那片野草丛生的坡地。他放下篮子，蹲下身，小手扒开半人高的野草，眼睛瞪得圆圆的，仔细辨认着叶片的形状。

“这个是荠菜，娘说能吃。”他小声嘀咕着，指尖捏住野菜的根部，用力一拔，带着泥土的荠菜就连根被扯了出来，“这个不能要，叶子上有毛……”

（原来在挖野菜。）林渊看着他动作熟练地挑拣、清理，小手很快就沾满了泥土，指甲缝里嵌着草屑，（可他为什么要做这个？霍云儿难道没给他准备吃的？）

疑惑间，他“听”到了霍雨浩心里的声音。

（娘昨天借米的时候，王大婶看我的眼神好凶，肯定是不乐意了。）霍雨浩把清理好的荠菜放进篮子，又扒开另一丛草，（挖点野菜掺和在粥里，能多吃几顿，就不用再去求别人了。）

（娘身体不好，要多吃点才行。这些野菜虽然有点苦，但煮熟了还能咽下去。）他想起母亲咳嗽的样子，挖得更卖力了，小小的身影在草丛里钻来钻去，像只忙碌的小田鼠。

林渊的意识猛地一震。

（为了他娘？）他看着霍雨浩冻得发红的鼻尖，看着他因为用力而紧绷的小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才六岁……）

记忆里，第二世的自己六岁时，还赖在父母怀里抢糖果，摔倒了会哭着要抱抱，别说挖野菜，连鞋带都系不利索。而眼前的霍雨浩，已经在为生计盘算，在寒风里弯腰劳作，只为了让母亲能少吃点苦。

（在这种处处受欺压的地方，他没长成阴郁乖戾的性子，反而这么懂事……）林渊的“视线”扫过公爵府那片高耸的院墙，墙内是锦衣玉食，墙外是野草野菜，（这何止是奇迹，简直是在泥沼里开出的花。）

“霍雨浩。”林渊的声音在他意识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霍雨浩正挖到一棵肥嫩的蒲公英，闻言动作一顿，在心里问：“林渊大哥？怎么了？”

（是不是我做得不对？林渊大哥会不会觉得我不专心修炼？）他有点紧张，手心里的泥土都被攥热了。

“没什么。”林渊顿了顿，声音放柔了些，“挖完早点回去，别冻着了。”

（以后……不会再让你靠挖野菜过活了。）他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看着篮子里渐渐堆起的野菜，意识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霍雨浩却像是得到了鼓励，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嗯！我很快就好！”

他加快了动作，灵眸在草丛里转得飞快，连最隐蔽的马齿苋都被他找到了。阳光慢慢爬高，照在他沾满泥土的小脸上，映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可他嘴角却一直扬着，像是挖到的不是野菜，而是宝贝。

（等回去给娘一个惊喜！）他心里甜甜的，（娘看到这么多野菜，一定会很高兴的。）

林渊安静地“陪着”他，看着篮子渐渐装满，看着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往回走，小小的身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

（这一世，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受这些苦。）林渊的意识里，第一次燃起了比改变霍雨浩命运更迫切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