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霍雨浩的指尖微微发颤。门框上还贴着去年春节时母亲剪的福字,边角已经卷了毛边,却被细心地用浆糊重新粘过。
“娘?”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屋里荡开,带着点不真切的回音。
里屋的布帘被掀开,一个穿着青布围裙的身影走了出来。霍云儿的头发比去年白了些,用根木簪松松挽着,眼角的细纹也深了些,可看到他的瞬间,那双总是带着疲惫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落了星子。
“雨浩?”霍云儿手里还攥着块没纳完的鞋底,针锥子悬在半空,“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到月底吗?”
霍雨浩放下行囊,快步走过去,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指尖布满了茧子,指腹上还有被针扎出的小血点,在粗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学院放假早,就提前回来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娘,我好想你。”
霍云儿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胳膊:“瘦了,也高了。在学院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她说着,转身往灶台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娘给你留了腊肉,现在就给你炖了去。”
“娘,我不饿。”霍雨浩拉住她,目光扫过屋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靠墙的木柜掉了块漆,桌上的粗瓷碗摆得整整齐齐,炕上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褥子,只是墙角多了个新缝的布衣柜,上面用红线绣着歪歪扭扭的“福”字。
“怎么不饿?”霍云儿拍开他的手,围裙带子在背后打了个利落的结,“从史莱克回来那么远的路,肯定累坏了。”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红,“快坐,娘给你烧点热水。”
霍雨浩坐在炕沿上,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她的动作比以前慢了些,弯腰添柴时,后背微微佝偻着,可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股踏实的暖意。他忽然想起在学院里吃到的桂花糕,再香也没有母亲做的玉米饼子对味。
“娘,你身体还好吗?”他轻声问,目光落在她时不时按着腰的手上。
“好着呢。”霍云儿头也没回,往锅里舀了瓢水,“就是前些天着了点凉,现在早好了。倒是你,在学院没受欺负吧?听说史莱克的学生都厉害得很。”
霍雨浩摇摇头道,“当然没有。”“那就好。”
霍云儿笑着道,往灶膛里又添了根柴。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呼呼的声响,屋里渐渐弥漫开淡淡的水汽。她看着儿子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雨浩,你能进史莱克,娘高兴。可也别太累了,你还小呢。”
“我知道的,娘。”霍雨浩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过去,“这是学院给的补贴,我换了些红糖,你泡水喝。”
霍云儿接过油纸包,掂量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怎么带这么多回来?你在学院不用花钱吗?”
“够花的。”霍雨浩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暖意传过去,“娘,我现在是内院核心弟子了,学院给的资源很多,以后……我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了。”
霍云儿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粗布围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赶紧用袖子擦掉,笑着说:“娘现在就挺好的,有你在身边,比什么都好。”
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霍云儿起身舀了碗热水,递给他:“趁热喝。”
霍雨浩接过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心里也暖暖的。他看着母亲眼角的笑纹,忽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值了。那些在学院吃的苦,修炼时受的累,在看到母亲这笑容的瞬间,都化作了甜甜的水,淌进了心里。
“对了娘,”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行囊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我给你买的木梳,齿子密,梳头发不疼。”
霍云儿接过木梳,在手里摩挲着。梳子是普通的桃木做的,边角被打磨得很光滑,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她抬头看着儿子,眼里的笑意像水一样漫出来:“好,好,娘天天用。”
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下去,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锅里的水偶尔溅起的轻响。霍雨浩靠在炕沿上,看着母亲低头纳鞋底的样子,忽然觉得眼皮有点沉。在学院里紧绷的神经,到了这里才真正松弛下来。
“困了就躺会儿。”霍云儿头也不抬地说,“娘给你盖点东西,别着凉。”
霍雨浩“嗯”了一声,往褥子上挪了挪。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木灰味和母亲身上的皂角香,这是家的味道,是他无论走多远,都忘不了的味道。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母亲给他掖了掖被角,指尖的温度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他嘴角弯了弯,彻底沉入了安稳的梦乡,梦里有母亲的笑,有学院的伙伴,还有那枚贴在胸口的悲鸣之泪,闪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