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玫瑰公馆的图书馆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藏书之地。它更像一个巨大的信息枢纽，穹顶是流动的星图，四壁是直达学院数据库的检索光屏，空气中弥漫着数据流特有的低鸣与旧书卷的沉香。这里是严浩翔除了自己房间外，最常待的地方。

贺峻霖像一抹影子，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最深处的某个物理档案区，那里存放着学院早期尚未完全数字化的纸质记录。他需要找一份关于学院地下管道系统原始设计的蓝图，这对他规划一条“安全”的夜间行动路线至关重要。

他的动作轻捷熟练，指尖拂过落满灰尘的书脊，如同弹奏一首无声的乐曲。很快，他找到了目标，正准备抽出那本厚重的图册——

“《德尔学院基建档案（星历37-45年）》，非加密级，借阅需C级权限，记录留存。”

一个冷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寂静。

贺峻霖身体瞬间僵住，随即缓缓转过身。

严浩翔斜倚在不远处的书架旁，手里把玩着一枚造型古朴的数据芯片，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白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他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贺峻霖从进门开始的一切行动，都已在他面前的虚拟屏幕上被慢放分析。

“贺峻霖，A级新生，异能疑似与‘信息感知’或‘存在感弱化’相关。”严浩翔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份财报数据，“你的权限等级是B，理论上无法借阅这份档案。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强行破解借阅系统，还是……准备偷偷带走？”

贺峻霖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自认行动足够隐蔽，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视线。他迅速调整表情，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惊讶模样：“严执事？您误会了，我只是……好奇，随便看看。”

“好奇？”严浩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好奇到需要避开所有监控探头，选择在数据流维护的间隙进入，并且精准地找到这份对你‘夜间散步’最有帮助的档案？”

贺峻霖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对方连他规划夜间路线都知道？！

严浩翔向前走了两步，无形的压迫感随之而来。他停在贺峻霖面前，身高带来的阴影将对方完全笼罩。

“让我们跳过无用的试探，贺峻霖。”他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到贺峻霖的颈侧，那里戴着一条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银链，“你隐藏在档案室通风管道里的第三份备份密钥，你加密在个人音乐播放器底层代码里的通讯记录，还有你……”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冰冷的磁性，如同毒蛇吐信：

“……你试图用伪造的‘公馆采购清单’从后勤处套取资源，中饱私囊的小动作。需要我继续列举吗？”

贺峻霖的脸色彻底白了。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所有精心隐藏的秘密，所有自以为是的后手，在对方面前都如同透明。严浩翔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你想怎么样？”贺峻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绝对的信息碾压面前，他那些小聪明显得如此可笑。

严浩翔终于收回了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纯黑色的卡片，递到贺峻霖面前。

“签了它。”

贺峻霖接过卡片，入手冰凉。这不是实体卡片，而是一个微型光屏投影。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条款，核心只有一条：贺峻霖及其所掌控的一切信息渠道，无条件为严浩翔个人服务，直至其认为债务清偿。

“债务？”贺峻霖愕然。

“你之前的行为对公馆资产造成了潜在损失，这是赔偿协议。”严浩翔的语气理所当然，“签了它，你之前的‘小动作’我可以既往不咎，并且，你可以获得正式的B+级信息查阅权限，以及……我的有限庇护。”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贺峻霖微微颤抖的手指上，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然后，我会把你所有的‘小秘密’，包括你藏在宿舍床板下、记录了某些理事会成员‘特殊爱好’的加密日记，一起打包送给风纪委员会。猜猜看，你会有什么下场？”

贺峻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感觉自己成了一条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虫子，毫无反抗之力。严浩翔给了他选择，但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单行道。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用指尖在光屏的签名处按下了自己的生物印记。

光屏闪烁了一下，契约成立。黑色卡片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严浩翔满意地看到结果，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算不上笑容的表情。他伸手，极其自然地帮贺峻霖理了理刚才因为紧张而有些歪斜的衣领，动作亲昵得像是对待所有物，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很好。”他凑近贺峻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声音低沉而充满掌控力，“记住，从这一刻起，你，和你所有的信息，都是我的‘资产’了。”

“欢迎入职，我的……专属情报员。”

贺峻霖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耳边残留的温热和颈侧被触碰过的地方传来的细微麻痒。他明白，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自由，他把自己卖给了学院里最精明、最冷酷的资本家。

而这场关于信息与控制的游戏，才刚刚开始。